还不待仇澜生说话，敲钟人忽然开口道“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仇童子。”

仇澜生笑道“今日我可没带竹溪水过来。”

“客官，茶到了”小二在门外呼到。

仇澜生收回视线，要小二讲茶水送进来。小二一边倒茶，一边向仇澜生问道：“客官可是今晚来看汉月轩涟芙小姐跳弄月花的？”

推开木窗，仇澜生背靠在木椅上远远扫视整座汉月轩：朱檐翠瓦，雕窗花灯，九层高楼在这城中仅有一座，远在城门处便可望见，规模之大，仇澜生走南闯北也未撞见过几座。

城头上没有别人，有的只是昨夜那个敲钟人，只是仇澜生撞见他时，他手中并无酒杯，只是把目光远眺向流云，瞳孔中满是浑浊，头发蓬乱，衣着褴褛。

仇澜生也笑笑，答：“我又不是酒鬼，大白天喝容易误了事。”

“先生可真是说笑，来这不夜城的人哪个不是为了忘忧，哪会捎个事儿放在心里，何况是您这样会提前来此等汉月轩开门的贵客。”小二倒完茶询问他是否还有事要吩咐，仇澜生摇头，小二便知趣的离开，不再扰其清闲。

“你还未感受过这城里的满月祭吧，今日可以瞧瞧。”

“今日的汉月轩，可真是与平日不同啊……”仇澜生叹道。

离开酒楼，他没有去汉月轩，而是打算登上城头去叙叙旧。

“我在城外入了凝魂迫神阵，弄丢了个人。”

敲钟人不为所动，不咸不淡的回答道：“那你怕是找不回来了。”

仇澜生：“那设阵之人，今日怕也会混入城中，兴许还会去欣赏涟芙的舞姿。”

待到日中时分，城中都已将满月祭的准备做好，而此时进城的人也多起来。汉月轩之外更是人头攥动，时不时有马车将人群劈开，下车之人也多会让人群发出阵阵惊呼，可见其身份之贵。

仇澜生不语，敲钟人也不问，待杯中清液尝尽，他才退下城墙，回到酒楼。

直至夜幕低垂，仇澜生才随人群一同涌入汉月轩。

舞台设在一楼，到不出意外的，视野极佳的一楼二楼早已座无虚席，他在小二的指引下，直到六楼才坐下。

汉月轩中挂满满月灯，烛光透过淡黄的薄纸，似月光般温柔婉转；八条白缎从顶楼沿八根木柱一泻而下，垂至三楼时，被绑在一起，而余下那部分则被牵引到与先前不同的柱子，螺旋散开。

仇澜生椅坐在围栏边，点完菜后，便询问小二这六楼是否还能看到表演，小二回答道：“客官不用担心，表演定是能看到的，不过这其中的玄机我一个杂役并不知道，也未被告知，只能请客观拭目以待了。”

仇澜生点头，小二也未多言，马不停蹄地去接待其他的客人。

不过片刻，一个人影在他对面坐下，也不问，直接从仇澜生面前拿过酒壶倒酒，独酌起来。

仇澜生面露微笑，朝那人打趣道：“这仙人受得了孤寂之苦，却敌不过美酒之诱啊。”

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是将一身褴褛换成黑纱，把青丝也整理束起的敲钟人。

眼神仍是深沉，一番梳洗后的他，虽算不上俊美，却给人以不怒自威之感。

仇澜生：“你可曾去凝恨森寻过风骨花？”

敲钟人：“未曾，她又未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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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何会化作风骨花。”

仇澜生没有问下去，端起酒杯浅尝，目光送往楼下，等着演出开始。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人们从一楼最先听到鼓点敲起。每层楼都放有两个大鼓，一层一层被逐渐敲响。鼓点落得很慢，像头顶布满红霞之时，天边那不愿离去的太阳，想要细细回味完今日之事。

过了片刻，笛声悠悠从四周飘出，旋律轻快，且逐渐变得急促。像是少年郎在日落之时的竹林中，略带羞涩的吹响青笛，想用笛声找寻爱慕之人的身影，邀其共赏今夜月圆；但迟迟不见人儿，少年郎心中不自觉有些焦虑，笛声也因气息渐快而变得急促。

早已在二楼着好粉衣的舞娘们，将先前布置在地上的绳子拾起，用力向后一拽，楼底那些素缎被拉扯上来。

舞娘们把其蔓在手臂上，轻跃一步，踏上栏杆，再纵身一跃，一个接一个从三楼绸缎交织的点飞过，再单手抓着白缎，做好姿势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待八个舞娘落脚到舞台外围八个方向，她们齐齐再次向下一拉，中间已被围成团的白缎徐徐落下，坠于布满水蓝之色的绸缎上，犹如皓月入水。

白缎一层层如流水般滑落，婷婷之影终在其中出现。她身着素衣，发丝披散在周身，容颜在青丝之下若隐若现；她也不展喉，仅是站在原地，双手缓缓托起白缎，其他舞娘漫步向她，将其团团包围。

鼓点顿停，不过一霎，则再次响起，且落得渐快。舞娘们双手上下翻飞，一步一个鼓点，如莲瓣点点舒展。

涟芙扭动身子，在原地旋转，让白缎一层层将自己包裹，当最最底下的白缎渐变成粉色，四周的舞娘则两两一组，相离莲芙一远一近，形成一大一小两个圆形，再往不同的方向舞动，跳跃，绸缎一层层相织。

莲芙引导着绸缎的累叠，直到舞娘们纷纷停下舞步，乐班停下演奏。此时的她，已经被绸缎完完整整包裹在其中，放眼望去，犹如一朵莲花花苞，静立在池水中央。

忽然，乐师们齐奏起手中的乐器，随着韵律，花苞一瓣瓣绽开，舞娘们同时踮起双足旋转，环绕舞台且交叉着各自的舞步。当乐声进入最高潮，第九朵粉莲终于徐徐盛开。

霎时，一股荷香从舞台中央散开，人群中皆是感叹，似真切感受到了夏日风荷的盛景。

赏过不少长歌妙舞，但仇澜生仍被此表演惊艳，啧啧称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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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才开口道：“我昨夜，在城外撞见了妖族，还是个花妖。”

敲钟人一边听，眼中一边流露出些许温柔，嘴角的笑容刚要扬起，却又在霎那间消失，叹道：“惜人人不在，惜花花也败。我仅是莽莽红尘一介蓑衣客，只愿余生风平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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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钟人转头，疑惑道：“涟芙？谁啊。”

仇澜生唤来小二，吩咐其先上清茶，暂时不要酒水。小二没有多问，回答“是”后便退了出去。

仇澜生听罢，一顿，向他打趣道：“今日汉月轩来了不少大人物，听说都是为那涟芙而来。”

“那又如何？绯短流长又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个敲钟人，这城我能说上话，却不归我管。”从一旁拣起发束，把黑白相间的头发向后一拨，面庞消瘦的敲钟人将满脸胡茬显现出来，沧桑里还藏有往日的英气，只是眼神已似古井，无波无澜。

仇澜生在敲钟人身边坐下，从袖子里拿出茶杯，取出别在腰间的葫芦，把露水一滴滴倒出，再一口口轻嘬。

仇澜生抬眉，反向小二问话道：“你这店里的小二都似你这般机灵？”

小二忙着倒茶，并未瞧见他脸上的神情，便把此话当成夸奖，嘴角带着笑意答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见先生来酒楼不点酒只点茶，怕是想要今夜去汉月轩尽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