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去解释，是因为看到那名异族和自己曾经的境遇相仿，心有感触，才会以身犯险。那些太过久远的往事，他不愿再提。那些曾经的画面，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回顾起来也太过残忍。他虽然侥幸未死，孤身在这个时代醒来，但同时也失去了曾经熟悉的一切。

三十五名同门师兄的音容笑貌，师傅的谆谆教诲，那些曾经的画面，那些都是完全逝去，永远不会再来的过往。

柳守则知道，以希伯城主的性情，自己或许是做了他想做，但是无法去做的事。

从先前他派遣接应的士兵，和现在派来的医护官可以看出，对于涉险救助旁人的这种行为，他的态度是给予肯定。

驻足营门前的希伯城主，面色平静，远远的朝这里望过一眼。

柳守则冲妙玉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柳守则知道妙玉还有话说，侧目看着她。果然，妙玉略作停顿之后，继续说道：“只是这个世界，所有生灵并非我们族类，还望道友以后行事，先三思而后行，切勿轻易犯险。我们唯有保全有用之身，才能去寻找红衣，成就大道。它日大家相聚，一起平安归去才是道理。”

妙玉平素里和柳守则交谈，多是以平辈论交。但若以殷红衣那边来论资排辈，又比柳守则高出一个辈分。她刚刚所说，虽然是婉转的规劝，但多少带了些长辈的口吻。柳守则听在耳中，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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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理感到有点怪异，但他也理解，妙玉所言不无道理。二人早就商议过，再过上一段时间，就离开黎明之城，去寻找殷红衣的下落。至于具体去哪，如何寻找，虽然仍是没有任何方向，但终归比继续呆在黎明之城，要多上一些机会。

任何时间，只有首先保全自己，才可能去做想做的事情。对一个陌生人太过负责，往往就意味着，失去了对身边人负责机会。

魔潮，在第二日的清晨来临。

大地在振颤，黑暗中浓郁不散的雾气在剧烈的翻涌，像是有什么巨大的魔物，即将从从黑暗中狂暴的奔出。然后把严阵以待的克斯里士兵，连同他们身上的盔甲，全部撕成碎片。

许多士兵并没经历过魔潮，甚至没有经历过生死之间搏杀。那些士兵的脸色苍白，眼神飘忽，能够看得出，他们心中的恐惧正在急剧的积累。

他之所以感到怪异，有两点原因。一是若纯粹按照辈分来算，柳守则自太古时期便入道修真，太古至今修真之人经历了无数代传承，其中或许还经历过几次湮灭，连他自己都无法估算出，会高出她多少辈份。二是他和妙玉相处日久，虽然二人之间言谈，大多都是不苟言笑，就事论事，但日子久了，实则彼此都极为熟悉，几乎就像同门一般。

妙玉真人凝视着希伯城主的背影，有些困惑的说道：“其实我始终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要放弃坚守城池，而要选择在旷野中直面魔潮大军，他这么做，会让更多的人死去。”

“他的想法，只有真正的王族，才能够理解。”出言回答她的，并不是柳守则，而是昨日被救下的那名异族。异族的名字叫做辛达，他昨日的伤势虽然颇重，但好在克斯里人久经战火，治疗水准已经相当的高，再加上辛达本身体质也极强，一夜下来，伤势居然恢复了七七八八。

辛达在伤势大致恢复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来到了柳守则的身边。除了他之外，还有几十名异族站位，也都是有意无意的靠近着柳守则。毕竟无论什么种族，来自哪个世界，战场之中，大家都愿意选择品行无私的伙伴一同作战。

而柳守则的昨日的行动，已经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对于辛达的冒然接话，妙玉真人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妙玉冷漠的态度，让辛达说下去的兴趣大减。

辛达沉默了片刻，仍是忍不住解释道：“对于王族而言，繁衍生息在自己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都他要保护的对象。希伯城主如果不在这里阻挡魔潮，那么散开的魔物，将会摧毁每一个聚集地，到那时，城外的流民，山林间的走兽，天空中的飞禽，甚至是连花草树木，都会遭到彻底的毁灭。作为一个王族，希伯城主有责任正面魔潮，他也不应该允许自己躲在城墙后面，任由魔潮在外肆虐。”

辛达眼神变得深邃而幽怨，他看起来有些感伤，以低沉的语调的总结道：“希伯，是位真正的王族。”

妙玉真人侧目认真看了辛达一眼，依然没有只言片语。

柳守则默默的听着，以他这段时日对希伯城主的观察，他也认同辛达的说法。同时也能察觉到到辛达语气中，所蕴含的那种感伤。但他和妙玉一样，也没有开口接话。辛达来历不凡，他或许本身就是某个世界的王族，甚至可能是位拥有权力的王者，从他那柄视若性命的权杖，可以一定程度佐证这点。但是每一位跨越空间之门，来到这个世界的异族，谁又没有各自的故事。

身在这个世界，大家都一样，过往并不重要，因为大家所面临的毁灭之种，或许是这些故事的终点。

前方的阵列，发出了如潮般的呐喊声。他们喊的是克斯里语言，柳守则倒是明白他们所喊的内容，以吾之血，守护黎明。

在他们发自肺腑的呐喊声中，黑暗地带仿佛被开闸的洪水，无数大小不一的魔物，如怒涛巨浪般涌来。所有的魔物仿佛是在被一个无形的意志所驱使，它们平日里绝对不会踏足光明一步，而此时，全是极速狂奔，冲向前方。

这些魔物不需要克斯里人的刻意吸引，如此多的生灵聚集在这里，那些魔物在彻底撕碎他们之前，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巨盾承受着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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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的冲击，长矛在盾牌的缝隙间来回突刺，各种利器的寒芒，在空中划过。

转瞬间，军阵前列已有飞溅的鲜血，残破的肢体，以及士兵受创的惨嚎。

在阵列的左侧，有几只身高两丈的巨型魔物，挥舞着沉重的手臂，强行突破了前方的阵列。而在军阵的正前方，一只爬行类的巨大魔物，用生满倒钩的前螯，把一名士兵高高钳在半空，把他连人带盾，拦腰夹断。

天空中风声呼啸，一只体型三丈开外的魔物怪鸟，正伸展双翼，低空俯冲。它弯钩状的鸟喙，足有五尺多长，而布满黑色鳞片的巨大利爪，更是锐利如刀，它的身影在士兵群中俯冲掠过，双爪过后，便是在地面上犁出两道血色的鸿沟。

柳守则目光在战场一扫而过，转而凝神注视着那头魔物怪鸟，他的目光极其专注，随着飞行魔物的轨迹移动，与此同时，他自肩头缓缓抽出伴月剑。

当飞行魔物凌空折返，再次俯冲的时候，柳守则躬身屈膝，踏地借力，猛的直跃半空，直冲怪鸟扑去。

他虽然没有真元在身，但是出剑时那种霸道绝伦的气势，仍是不减分毫。他的脑中没有生死胜负，唯有一心杀敌，其凌厉决绝之意，一如从前。

他这一跃，足有三丈多高，这也是他现在所能跳跃的极限。他没有正面迎上怪鸟，而是掠其锋芒，选择怪鸟再一次的俯冲之势已竭，即将滑翔升高的瞬间，这时候飞行魔物的前力刚刚用尽，正自振翅欲飞。

伴月剑太古时期的炼制，夹杂了不知名的天外陨铁，虽然本身已无灵气，但仍是极为锋利。剑芒的自下而上形成一条直线剑光，转瞬已刺入怪鸟的脖颈处。

柳守则脚尖在鸟喙上一蹬，双足借力，在怪鸟还没做出反应之前，已经自怪鸟脖颈的另一侧翻过。

当柳守则飘落在地的时候，飞行魔物硕大的鸟首，也随之跌落在地，然后顺着惯性翻滚数圈，最终停在数步之外。

辛达由衷赞道：“真是一位勇士！如果我的国度……”

柳守则没有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因为他落地之后，并没有丝毫停顿，而是转而向三十米外的士兵阵列掠去，那里有一只身材高大的人形魔物已经冲入军阵，正挥动粗如水桶的双臂，在士兵群中横冲直撞。

妙玉真人看着柳守则的身影，不禁微微皱眉。柳守则平素循规蹈矩，恪守规则，颇有修真者的大家风范。但是遇到战事，却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那日在伴月岛一战，她便亲身感受过，对于那些攻打伴月岛，曾经围攻过柳守则的超级人类，哪怕最终他们四散奔逃，柳守则也未曾停手，竭尽所能的追杀。遇到身负重伤的超级人类，即使是哀号求饶，他也会有半分心软，毫不犹豫的出手杀死，一个也不曾放过。

除此之外，在墨西国的那一次，当尼克拉伯爵覆灭之后，柳守则出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调养生息，而是拖着受伤的身躯，搜寻那座古堡的余孽，甚至连同古堡中的一些普通人类，也杀了个干净。

她其实早已觉得，柳守则淡泊平静的外表下，深深藏着的，是一颗很重的杀心。

他每每与人相搏，都如同开闸猛虎，出海蛟龙，带着种翻天覆地的摧毁欲。

柳守则……守则。妙玉心中默念他的名字，眼见他已和一只巨大魔物在缠斗，当即轻叹一身，纵身超战团扑去。

她曾经听柳守则提过，守则二字，是他师长所赐。

若是师长所赐……

那么被赐名守则的孩子，往往是最为顽劣的那一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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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命的生灵，绝大部分都会趋利避害，下意识的远离危险，摆脱死亡的阴影。然而有智慧的生灵，有时反而会因为种种原因，去身入险境，正面危险。

在领袖的带领下，那些智慧生命虽然不会完全消除，对于死亡的本能畏惧，但跟随着领袖，却会让他们拥有直面死亡的勇气。

在这个时候，希伯城主驱使着座下的穿甲兽，在数百名亲卫的随同下，骑行到队列前方的军阵中。

希伯城主脸上的表情，如

脱离了黑暗地带之后，随即便有医护官赶来，为那名异族治疗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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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位真正的将军那样，刚毅而威严。他身上鲜明整洁的盔甲上，在清晨的微光中反射出银色的光辉。他的背影，让每位士兵或是异族，能够清晰的看到。

这是一位领袖般的人物，他无惧危险和死亡，站在队伍的最前沿，他的背影，驱散了恐惧，带来了坚定的信念。

自从柳守则救了那名异族回来之后，在场的诸多异族，以及许多士兵看着他的目光，眼中多了些其它的情绪，和之前的淡漠已然有了不小的区别。那些目光中隐隐透露的，是多了几分钦佩和亲和。

妙玉真人也察觉到了周围的目光，不禁轻声感叹道：“柳道友和那名异族素未平生，便能够以身涉险，前去营救，这种行为着实令人钦佩。恐怕也只有古时的修真正派，才会调教出你这样的品行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