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陵群山大雪封山的那半年时间里, 他回到了临安。

但他时刻关注着西陵群山发生的事情。

血羽王朝没有了西陵神山，没有了帝城焚阳，剩下极西之地、西南魔渊的零星城池，依旧无力回天。

彻底覆灭血羽族，只是时间问题。

龙渊神国占领焚阳城，统御西陵群山。

而代表着血羽王朝的血色气运, 正在悄然消散。

全天下只要能感受到些许气运变化的存在，这一天都感觉到心慌气闷。

气运变化之剧烈，前所未见。

因为西陵群山的局势，牵动着九州的格局。

相隔万里之遥的大周帝京临安之中。

韩寂站在司天监的星轨前，遥望西方，在那天穹之上，风云变换，气运翻涌。

站在人族的大义上，龙渊神国能赢，自然是人族昌盛的标志。

然而，血羽王朝覆灭之后，接下来的九州局势将会走向何方，难以预料。

而大周王朝，将会变成漩涡的中心。

……

他站在星轨下，看着天上翻涌的气运，沉默不语。

他知道，很快西陵群山的消息就会传回来，传入皇宫之中。

皇宫里有一个人正焦急的等待着消息，那个人就是天授皇帝。

自从焚阳城告破，天授皇帝便三天没有合眼。

他仿佛已经可以看到血羽王朝覆灭的结局，但心中却开始担忧，龙渊神国一旦灭掉血羽王朝，通知西陵。

那么下一刻，直面龙渊神国的，就会是大周朝。

在这种时候，天授皇帝已经无法合眼，心中思虑过重，就算闭眼假寐，也会惊喜，仿佛下一刻龙渊军就会杀进临安。

未来临安的下场, 就会是现在焚阳城的下场。

……

韩寂站在司天监的星轨台上，转头看向天禄殿的方向。

他能够感受得到，天授皇帝的命星越来越暗。

他只能在心中叹气，知道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结局。

他并不是没有尝试过，曾经多次劝说天授皇帝，希望他能放下心中的担忧。

少些忧虑，命星自然能够坚持更久一些。

只不过，劝说过那么多次都没有用。

有些事情，注定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当他从内侍口中，听说天授皇帝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他就知道，时候应该是快到了。

就在这时。

皇宫外有一匹插着青龙旗的彪马冲入皇宫，皇宫守卫都没有拦。

因为那是传递军情的快马，可以骑马直达天禄殿前。

情报是千里传音传回来的，在军机处转一手，再用快马送进皇宫。

韩寂看到了这匹快马，也看到了快马上插着的青龙旗。

他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匹快马，会成为天授皇帝最后的催命符。

他转身走下星轨台，要去见天授皇帝最后一面。

六十多年君臣，有信任、有猜忌、有提防，也有恩义。

这最后一面，还是要去见的。

快马一路穿过皇宫，奔到天禄殿前，马背上的传信兵在天禄殿前翻身下马，跑进天禄殿中，大声禀报:“报！龙渊军占领焚阳城，龙渊国主斩杀血羽王朝始祖帝君，一剑劈开西陵神山！”

天授皇帝坐在龙椅上，身上披着一条金丝龙纹被。

在这初夏时节，他仍然感觉到寒冷。

听到传信兵的禀告。

天授皇帝的神情僵了一瞬，然后开始喃喃自语:“真的灭了……真的灭了……”

在大殿中。

文武百官，太子、亲王跪了一地。

在帝京临安，谁都看得出来，天授皇帝时日无多。

这种变天的时候，任何一点行差踏错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天禄殿中的气氛十分微妙。

内侍总管端着一碗参汤上来，跪着递到天授皇帝面前:“陛下，保重龙体，这是御膳房送来的参汤，陛下喝下休息，等有了精神，才赏赐得胜的将士。”

这次进攻焚阳城，大周南荒军也参与其中。

虽然大周南荒军所起到的作用未必很大，但现在攻下了焚阳城，即便只是参与了一下，那也是天大的功劳。

至少在大周王朝的史书里，大周南荒军就是攻破血羽王朝帝城焚阳的王师，是上数三百年都不曾有过的战功。

石中则甚至可以凭此一役封王，入武庙。

就在这时候。

韩寂跨过大殿的门槛，迈步走进天禄殿，看着殿下跪满一地的朝臣、王公贵胄，心中叹了口气，来到大殿中间，向天授皇帝行了大礼。

自从六十七年前，韩寂扶天授皇帝登上皇位，天授皇帝就赐予他，见帝不跪的权力。

因此，六十多年来，韩寂从来没有行过大礼，今天却破例了。

“韩寂，你知道西陵群山的事了？咳咳咳……”天授皇帝只是拿起了碗，还没有喝那碗参汤，便又将碗放下。

“血羽王朝气运消散，已是无力回天之局。”韩寂拱手回答。

焚阳城破的时候，血羽王朝的气运虽然有折损，但还没有完全消散，说明还有扭转局势的可能。

然而，当气运开始消散，那血羽王朝的覆灭已成定居，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我大周的气运呢？”天授皇帝再问。

韩寂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答道:“大周有陛下护佑，自然昌盛不衰。”

天授皇帝听得出来这句只是恭维，惨然一笑，又问:“若是没有朕护佑呢？”

韩寂这次彻底沉默了。

这也让天禄殿中的气氛变得非常微妙。

这时候，一名太子派系的朝臣，大声跪答:“有太子辅佐陛下，大周必定完事永昌！”

他知道，血羽王朝没了。

西陵群山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但他率先看到了气运的变化，已经知道最后的结果。

韩寂身为大周王朝的国师，另一层心思，还是希望大周朝能够昌盛下去。

只是，九州的格局，似乎并不一定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西陵神山崩塌，血羽族根基被连根拔起。

三天前，焚阳城告破的消息已经传回临安。

只不过，血羽族真正的根基在西陵神山，只要西陵神山还在一天, 血羽族就有死灰复燃的一天。

只是, 韩寂看到西方天穹上，血羽王朝气运消散的那一刻。

西陵神山的崩塌, 彻底颠覆了九州格局。

九州变天，气运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