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几万人吧？”

唐节苦笑道：“我刚刚说的那些，再加上一些闲云野鹤的老家伙，不到一万四千人。”

秦烈翻身下马，快步到唐节面前，突然单膝下跪，“多谢先生！”

唐节忙将秦烈扶起，“将军不必如此，快起！”

秦烈抽了一下鼻子，随后将发簪小心翼翼的收在怀里，唐节道：“此物乃是当年太爷在秦将军衣服里发现，想着，肯定是令堂之物，如今物归原主，也算我唐家办了件好事。”

唐节接着讲道：“那将军知道，我朝境内江湖上，大小门派世家，再加上一些散人和那些天地盟之类的家伙有多少人？”

秦烈眼角微微一颤，道：“先生要说什么？”

唐节道：“将军想必知道，我唐家几十年来在江湖上十分低调，就算是当年连云战和令狐宣的事情，太爷也只是露了一下脸，当年北伐，我家也出了些力气，可之后却也并没有太过张扬，您晓得为什么？”

秦烈眯了下眼道：“才这么点儿人？”

唐节道：“八大家自两宋时就已经纵横江湖，跌跌撞撞到如今近三百年光阴··········”

秦烈侧了一下脑袋道：“这我知道。”

唐节无奈道：“这已经很多了，当年元末之战结束之后······整个江湖，连一万人都不到······我唐家世代都是江湖人，我自小就是看家里长辈为了家族在江湖上的声望和人比武，这倒也罢，毕竟点到为止，再后来看到江湖上那些人为了那么一点儿蝇头小利，不是区区一点地盘，就是几个好苗子，杀来打去，官府乐得看到这样的场面，后来大了，我慢慢从鄙夷，不懂，变成了我当年看不上的人，可我依然在想，为什么我们的武功那么厉害，却还只是甘愿像一盘散沙一样你争我抢，就连卢老爷子这样的人都无法改变现状。”

秦烈这时插话道：“你们想依附朝廷，只要朝廷承认了你们的身份，再派官员规划门派的势力范围，从被打压的民变成官，不仅仅是不用每天刀头舔血，而且有了朝廷的支持，地方官府的帮忙，你们的势力和底蕴也会有时间积累，不用担心断了传承。”

唐节点头肯定秦烈的话，“将军通透，我唐家这些年一直在和朝廷取得联系，执竿处那里也是打过好多次交道了。”

秦烈摇摇头。

唐节抬起头抿了一下嘴唇，继而道：“将军若是答应，在下还有两件事可以交换！”

秦烈思索片刻后道：“先生先说一说这两件事是什么？”

唐节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道：“第一件事·······我唐家位居八家三百年的本钱。”

秦烈眼睛猛地一张，唐家几十年来低调处事，极少出手，不似其余七家，卢家本身一手鱼隐铅刀稳坐头把交椅，白家人自幼带艺投师，王家的飞星列子，杜家的鳌须软鞭，柴家号称八方流火，凌家擅用毒，胡家据说祖上是禁军出身，惯会使两般兵器，远，则操一杆丈二点钢矛，近，则使一对刀盾，可唐家这些年太低调了，好多年轻些的人根本没见过唐家人的手段，好多人即使和唐家人交过手，可每当有人问起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故而八家之中唐家手段最是神秘。

“先生是要把家底儿透给我？”

唐家浅吸一口气道：“嗯！”

言罢，唐节单手挥动，秦烈也瞬间调用起闻风辩炁的手段，但见唐节单手朝那雾气虚抓，手掌之中仿佛升起旋涡，雾气逐渐如水般呈旋涡状往唐节手掌聚集，秦烈看得瞠目。

唐节手腕一转，向旁边推出，就见那雾气变得更加浓郁好似凝聚为实物一般，朝手指方向飞出，而且打在地上溅起不少碎石飞灰，看架势少说有一二百斤气力。

秦烈怔怔出神道：“吞云吐雾······这岂非神仙手段？”

唐节道：“咳，没那么玄乎家传愁涛掌··········昔年老子曾言：天下莫弱于水，而攻坚者莫之能胜，上善若水，当年家祖曾攻读百家经典，读至此言，若有所思，耗尽一生光阴创此功法，凭此跻身八家近三百年，过三关存泥丸，丹田百骸似千川，纵木母收金公，万物运化是坎功，以真炁贯体而出，引云涛雪雾借无根之水为己用，以深厚内劲挤压，让柔弱之物得以断金切玉。”

秦烈细细思索一番，“原来如此，上善若水·········领教了。”

唐节接着道：“家传功法，精妙无比，练到极致，或可只借滴水而成百川。”、

秦烈大惊道：“如此岂不是仙人？”

唐节笑道：“是啊，若有人得享千百岁仙龄，那不就是仙人吗？”

秦烈轻锁眉头道：“先生的意思是？”

“似这般大雾，纵横十里远近，就要我和数十小辈相互配合，还得天公赏脸，本身就有浓云大雾降下才行，不然区区人力岂可为之？若是想随手化云造雾，倒也不是不行，除非此人先天一炁充盈如江河湖海般，历万年而不减，那么自然可享永寿，再花上几百年钻研这功法，未尝不可。”

秦烈被这一手震撼得不浅，良久才道：“那先生，这第二件事儿？”

“第二件事，当年通敌之人。”

秦烈脸色一怔，急忙追问道：“是谁！？”

“萧千屹！”

秦烈一听，恨得眼中血色涌起，双拳攥的嘎嘣响，“他娘的，果然是他！我现在就回去宰了他！！”

唐节却厉声道：“不可！”

秦烈：“为什么？”

唐节道：“当年太爷得知此事必有蹊跷，战争一结束，就举全族之力调查此事，老狐狸做事谨慎，这些年暗中拉拢不少江湖门派，就连天地盟也和他关系匪浅，凭我唐家一己之力自知不可敌也，萧家树大根深，这些年太爷明察暗访也没个对策。”

秦烈焦急道：“那怎么不去找我爷爷讲明？”

唐节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半晌才道：“当年太爷曾秘入秦府，与国公密谈，但只有太爷一人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这些年太爷依旧对于此事闭口不谈，如今太爷仙去，就只有秦老国公知道这个中缘由了，不过我也能隐约猜到一些······只是····恕在下实在不能告知啊。”

秦烈都快急死了，怎么一个个儿都是这个样子说话从来只说一半。

唐节看秦烈不快，又道：“将军敬请先去百越，国事为重，待到战端一开，萧家必亡！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秦烈胸口不断起伏，牙关咬的吱吱作响，太阳穴青筋暴跳，良久才略微平复下来，对唐节拱手道：“多谢先生告知！先生所托之事，我必当尽心！”

秦烈准备翻身上马，唐节嘴唇不安的动着，最后还是开口道：“将军！”

“怎么了先生？”

唐节犹豫了一下道：“还请将军，多多照顾小女！我这丫头娇生惯养的自小脾气差，请您多担待！”

秦烈问道：“先生为何不带她回去？”

“我这丫头虽说自小执拗，不服管教，但这家传手段上还是有几分本事，如今我们这些江湖世家，也是自身难保了，她跟着将军，比在我们身边要安全些，还请将军无论如何不要让小女上阵，但就留在身边做个使唤丫头也可，到时大战我亲自带人做将军护卫！拜托！”，唐节深鞠一躬道。

秦烈拱手回礼道：“先生放心，替令千金抛头颅洒热血之事，我这里自有人代劳，护唐姑娘安全还是有些把握的。”

秦烈说的自然是杨义山了，唐节当然也知道，但还是有些声色不满。

唐节有些气呼呼的道：“提起这他们两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哼！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还是·····多拜托将军了！”

秦烈又应了一声，“还请先生收了雾气。”

唐节点点头，随后右掌朝北方一挥，一道掌风呼出，顷刻间扫出一条大路，秦烈顺着策马而去，唐节仰头长叹一息，喃喃道：“武帝祠前云欲散·······仙人掌上雨初晴··········”

唐节没有否认，反而磊落的承认道：“不错，我也是直到太爷走后才知道的，这个人情，相信秦将军一定会给！”唐节说罢，拱手下拜。

秦烈迟疑了一下道：“唐老太爷就这么吃定了我？”

秦烈眉头微微一蹙道：“这想法不错啊，有什么困难？”

唐节长叹道：“现在·····就算是太平年景吧，可北有天狼，东边又虎踞百越，朝廷没有把握，我们这帮江湖上的牛鬼蛇神会有多少人真心归顺，听从朝廷的一切安排而不会阳奉阴违，从当年战国开始，江湖事从来都是江湖了，朝廷没有多余的心思和力气，在没有解决外患的时候操心我们，但也不是完全不管，这些年不少门派世家和当地官府联系的也很紧密，比如东南匪患，不少门派也出了力，执竿处那里，大小门派也都简单入籍过了。”

唐节说完又怕秦烈不信，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丢给秦烈，秦烈一把接住，在手里一瞧，是一只木刻的发簪，造型简朴，颜色暗淡，秦烈却望着望着，红了眼眶，“这是········当年临行前，我娘给的，上面这道印，是我划的······”

秦烈道：“我是越听越迷糊了，先生还请再明示一些。”

唐节尴尬的笑了一下，道：“是我说的绕了，这次大战的事情，朝廷已经派官员召集那些当家大佬商讨了，我们唐家的意思，这次大战，我们唐家会派家里的好手来保护您，天下大定之后，将军必然身居高位，到时促成此事也必定会水到渠成。”

秦烈脑子一转，茅塞顿开道：“唐老爷子这步棋居然下了这么多年，唐家老太爷拿到我娘的发簪之后，恐怕就已经在为今天做准备了吧？”

秦烈整理了一下情绪，“先生，我那些兄弟？”

唐节摆摆手道：“不必担心，他们就在附近，家里的一些小辈都照暗中看着呢，不会出事，待会儿我和你说完事情，自会散去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