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兵部大员怯生生都不敢抬头看秦纵一眼。

萧千屹说道：“老国公这次难道还要为秦将军开脱不成？”

翌日辰时，六祸司大狱，牢房外，两名百户小心翼翼地搬来一张特制的黄花梨木的绣椅，伺候着一名年轻人坐下，牢房里，五条婴儿胳膊粗细的铁链锁住了那不可一世的猛将，本来丰神俊朗的脸上遍布血污。

朝堂上，兵部四名大员，包括侍郎侍中在内联合六位三品以上大员，参了秦烈一本。

皆因那年秋夜，有一红袍在这巷子里独战一百八十六名重骑，一夜之间，掼倒战马二十三匹，破重盾五十，夺槊七条，巷口，战马的残骸和血肉模糊的骑卒的尸体垒成了一道墙。

秦纵先给龙椅上的独孤业施了一礼。

萧千屹从文官中闪出来，“皇上，国法无情啊，我夜国那么多将领，如果都像这秦烈一样目无王法，天下岂不要乱，我朝根基岂不动摇？”

此时一名镇殿郎中从外面急匆匆上来单膝跪下言道：“禀告皇上，秦老国公他骑着穿朝御马，往金殿来了！”

秦纵言道：“萧相，老臣可什么都没说呢，再者，现在前因后果都还不明了，如此草率定罪怕是不妥吧？”

那郎中还没下殿，秦纵便从外面入内。

金殿上朝百官都着官服，可秦纵呢，一身冲天甲外罩蟒袍，周身的霸气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武将中此时也闪出一人，朗声言道：“老国公护子心切，大家都能明白，只是秦将军杀了六祸司护司重骑那么多人，毕竟是确凿的。”

“宁将军，老夫知道的却是六祸司先要杀秦烈，刀剑无眼，一百多号重骑都没能拿下秦烈，难道还成他的错了？”

宁道源是夜国的云麾将军，正三品的实职，此时却被秦纵驳的如同训斥孩童。

此语一出群臣慌乱，尤其是刚刚参了秦烈一本的那几位，恨不得打个地洞躲起来。

那年轻人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呵呵，秦将军啊，在下不是小孩子，你在哪里见过在下无所谓了，只是你现在插翅也难逃了。”

那年轻人看着秦烈此时落魄的模样，有心刺激他，“哦对了，在下听说秦将军和陆南钊是挚友啊，呵呵，还听说他被人割了头，啧啧，可惜啊可惜。”

秦烈听到萧元承的话，本来疲惫不堪的身躯，竟兀的生出几分力气，整个身躯猛地向前一挣，数条铁链一下子被绷的笔直，铁链和墙壁接口处溅起了灰尘。

六祸司众人吓了一跳，仿佛秦烈下一刻就会挣脱出来。

年轻人刚说完话，就有一名千户来报，“公子，大理寺少卿卢剑铭来了！”

随着那年轻人的目光望向大狱进口，两名百户竟就倒飞了出去，直直撞向墙壁。

一阵骂声传来，“死不绝的东西也敢阻拦本座！”

年轻人皱着眉头，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一个身着黑纱镂金云雁锦袍的四品大员也在十数个随从簇拥下走来。

头先传话的那个千户上前，“卢大人，你怎么来了？”

“本座奉令要调秦烈去大理寺！”

卢剑铭冷漠的扫视了一下眼前的千户，目光随即又落到那个年轻人的身上，心说：萧元承，他怎么在这？

那年轻人不慌不忙的说道：“好久不见啊卢大人，令尊可还好吗？”

“家父好得很，不劳小萧大人费心，本座现在要调秦烈去大理寺，快放人吧。”

卢剑铭说完见那千户连动也不动，萧元承的脸上还是那一副让人心悸的笑意。

“小萧大人这是何意？”

萧元承言道：“卢兄不要误会，六祸司和大理寺办事，我又能说什么呢。”

“萧元承，本座很奇怪，六祸司是直辖于陛下，怎么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只一瞬间，萧元承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卢剑铭迈步走到萧元承身边轻声道：“皇上下令要调秦烈去大理寺，抗旨不遵是什么罪过，你是知道的，让开。”

萧元承眼中就快要喷出火了，可最终还是压抑下来，嘴角轻挑着，让开了半边身子。

卢剑铭看见了秦烈的模样，哪里还有人样，头发散落着，一袭红袍都被血污了，三四处半尺多长的伤口还在渗血。

卢剑铭回头瞪了一眼那六祸司千户，随即右手一转，刀光闪过，牢房门锁便从中断了。

随卢剑铭而来的大理寺官员把秦烈手脚的铁链解开，就在大理寺众人架着秦烈要走时，卢剑铭却停在了萧元承身边。

“卢大人可还有事？”

卢剑铭说道：“小萧大人啊，在下有一日路过一间庙，看见一副对联十分有趣。”

“卢大人说来听听。”

“阳世三间，行善作恶皆由己；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最后几个字，卢剑铭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口的。

卢剑铭说完便扬长而去，待在原地的萧元承脸上笑容凝固，一双眼凶狠地盯着卢剑铭的背影。

“哦，秦将军在何处见过在下啊？”

“你过来些，我告诉你。”

宁道源：“秦老国公，你这般袒护凶嫌，难道你眼中就没有皇上吗？”

独孤业蹙着眉头说道：“众卿莫要聒噪，还是先把秦烈移交大理寺，待查清原委之后再做处置吧。”

若干年后，秦烈功成名就之时，西京城里便多了一条巷子——掼马巷。

六祸司大狱。

那坐在黄花梨木绣椅上的年轻人，一只手不断绕弄着散落下来的一稍黑发，双目饶有趣味的看着被铁链锁住的秦烈。

血水和唾液混合着从秦烈嘴角滴下，秦烈缓缓抬起头，有些虚弱的说道：“我，见过你。”

与此同时，夜国五老九卿之一，昔日的辅国大将军，找出了年轻时的战甲，骑上先皇御赐穿朝御马直往皇宫。

独孤业有些为难地说道：“诸卿所言如若属实，按律便要斩啊，还是要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