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对我来说很遥远，我可以主宰一个国家的命运，我可以叱咤风云，让所有人跪拜仰望，但我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我却得不到自己爱的女人一颗心，这种无力无助的感觉让我发狂，你与莫忧的事，是我人生最大的一个打击，犹如当头一棒，又痛又狠。”

“我在乎你，所以总是患得患失，疑神疑鬼，莫忧的优雅，莫忧的飘逸都是我这种在战场上终日厮杀的人所没有，而我的颜儿就偏偏喜欢这一种温润如水，女子许都是喜欢风花雪月的，我想要得到你的心，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惊愕地站起来，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就轻轻牵起我的手，俯身吮吸一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是那样的自然。

微微的酸感从指尖传遍全身，我全身一颤，然后忙抽了回来。

“怎么还是那般不小心。”他声音不大，但带着责怪和心疼。

“在战场上，我从来都是一个胜利者，高高在上，俯瞰着其他人的生死，看着别的国家在战火中湮灭，我从没有打过败仗，即使当年对着强敌瀚骁，我们也只能说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再打下去也不过是两败俱伤，所以才各自退了兵。”

他问我，声音低而醇厚，如风轻轻吹过，我的手禁不住抖了抖。

“我过得很好。”我淡淡地说，已经没有当初的冷硬，许是莫忧的去世，让我放下了很多，人死如灯灭，转眼十几年过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

“我这手粗糙，只会拿刀拿剑，我不会弹琴，我不会吹箫，我比不上他，我只会紧紧地搂住你，但我不知道我的怀抱是否让你温暖过？”

“颜儿，这一年多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但我却觉得不寂寞，因为我总觉得你陪伴在我身边，年少气盛的时候我只想霸占，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却没有顾及你的想法。”

“你陪伴在瀚骁身边十几年，并为他生了一个女儿，我如今只要想起，胸口还是发闷生疼，隔了十几年还会痛成这个样子，可见你已经融入了我的骨血，刻入了心，要将你忘记，无疑是剜心剔骨。”

“当年，我也是爱面子之人，爱你，却不愿承认。”

“你在我身旁的那些年，我也曾想过要摆脱你，我不想我整个人的情绪都被你控制，我害怕有一天我真正失去你的时候，我会承受不起来，但越是害怕，就越是会出现，你真的会离开我。”

“其实当年你有了我的孩子，我真的很开心，只要想起你有了我的孩儿，我就是上朝，也不自觉地笑。”

狄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旁，日暮西沉，夜色渐浓，他颀长的身躯显得一丝落寞，风扬起他的发丝，他刚毅的脸依然如当年一样，只是双眼少了凌厉，多了平和。

这一夜他在我的茅屋旁坐了一晚，我走到茅屋里面，也沿着茅屋的墙壁坐了下来，他不知道这一晚，我与他只有一墙之隔，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我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疲倦，仿佛听到那熟悉的心跳声。

第二天一早，我听到他站起来的声音，我听到他抖动衣服的声音，心竟然猛地一跳。

“颜儿，我知道你没睡？我知道你昨晚陪了我一晚，我走了，无论多少年后我依然是那样爱你，不会改变。”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响起，沉重而缓慢，这次真的是永别了，我快步走到门口，但当我碰到房门的时候，我犹豫了，过去的一幕幕掠过脑海，我的手变得沉重。

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他是在驻足等我出去看他一眼吗？他是听到我的脚步声而将脚步停留吗？我仿佛看见他不停地转身回眸，但我终是没有勇气将门打开。

时间一点点流走，但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当那脚步声逐渐消失的时候，我竟然觉得是那样的无力，我用尽身上所有力气将门打开，但外面空旷无一人。

今天的风很大，大得吹得院子里的花草哗哗响，扰乱了我的心。

我倚靠在门前，看着远方，其实双眼什么也看不见，我竟然有点想哭，知道莫忧死的时候，我也想哭，但哭不成声，如今也是如此，只是心里很难受。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并有刀剑相碰的尖锐声。

“狄离——你灭我鹰国，你让我们家破人亡，今日就让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为先皇报仇，为皇子报仇，为我们鹰国报仇，将他碎尸万段——”震耳的呼声在我的院子回荡，咬牙切齿的声音是那样的可怕。

这里住的都是昔日鹰国的将士，他们的国家因狄离而亡，他们的亲人因狄离而死，今日他孤身一人前来，他们怎会放过他？

仇恨已经让他们失控，他们恨不得将他剥皮削骨，恨不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如果——

我心一阵恐慌，冲了过去。

我朝声音响起的地方冲了过去，根本就没有多想，原本空旷的野外今天一点不空旷，聚满了黑压压的人，他们将狄离团团围住，并且圈子外的人正在不断增加。

所有人的眼睛都变得红红的，那是被仇恨之火烧红的眼睛，那是恨不得将他剥皮剥骨最后喝血的目光，他们全身弥漫着浓浓的杀气，让我不禁心慌。

“颜儿，我有点累了，脚挪不动了，我明天再走，你不用管我了。”他一脸倦色，他斜靠我茅屋的墙壁坐了下来。

我静静地站着，没有出声。

“这一年多，我想了很多，我开始庆幸有瀚骁这样的男人照顾了你十几年，要不你一个弱女子在这样的乱世中如何栖身生存？他应该是比我好很多吧？你定是很爱他，要不你也不会待在他身边十几年，即使是他忘了边国。”

“我不敢再强求什么？我来找你也不敢再要你跟我走，只是心中有牵挂，我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知道你过得好，知道你安全，我就心安了。”

狄离出现在我眼前，是一个宁静的黄昏，那时我正在为受伤的小白兔包裹着受伤的身体，它身上的毛乱糟糟的，我细心地帮它剪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神恍惚，一不小心剪到自己的手，流出一丝血迹，微微的痛感让我轻轻啊了一声。

“这一生，不管你承不承认，你也是我狄离的妻子，而我心目中也只有你一个妻子，这从来没有改变过。”

晚风轻轻拂过我的脸，暮色中他的脸变得不是很清晰，而他的声音却声声入耳，入心。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与我说话，这么多年以来，我也是第一次心静心地去倾听。

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低着头没有看他，落日的余晖斜照在这个院子里，为院子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一长一短的身影慢慢变淡。

“颜儿，在这里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