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齐昊拜托留宿的客栈掌柜将纸条交给一个拿烧火棍的青云门弟子，背起苍疏影，与曾书书他们一同前往流波山。

离了死灵渊，陆雪琪就没有再说过话，瞧见齐昊带着苍疏影，她仅仅是移开目光，不置一词。

“大师兄……”被齐昊扶起，苍疏影虚弱的道，目光却频频望向身后，“小凡还在里面……”

“我知道，我会去找他的，你先把伤养好。”齐昊叹了口气，道。

不过，他倒是误打误撞的离开了死灵渊，与找来的齐昊等人汇合。

——醒来就要面对师门和爱人的抉择，晕着就可以装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不想以后被张小凡指责说不是真的喜欢。

才不要自己去找张小凡！

想得很美的苍疏影，在床上躺了五天，然后听见了齐昊他们带着担忧的话:“掌门命我们尽快赶到流波山，可林师弟如今昏迷不醒……”

不过，在即将抵达流波山前，苍疏影“挣扎着”醒了过来。

“我再去找一次，如果还是找不到……我会带着惊羽一起去流波山的。”齐昊的声音显得格外疲惫。

齐昊说了这句话，外面就没有了声音，苍疏影羞愧了两秒，摸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良心，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装晕。

“大师兄？我们这是在哪里？”苍疏影虚弱的问道，“小凡呢？”

他们下方，不是空桑山那样荒凉的山地，也不是平整的道路，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平静得如同一面蓝色的镜子。

背着他的是大师兄齐昊，齐昊身边，是风回峰的师兄曾书书，以及小竹峰的师姐陆雪琪。

说话的人是曾书书，话语中带着抹不去的忧虑，“还有张师弟，这么久了都没有找到他……”

蓦的，他肩膀忽而一湿，带着点暖意的水珠落在他肩膀上，将那一块的衣服打湿。

“惊羽……”他想说什么，却找不到话。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道歉？这个时候的惊羽，最不需要的就是道歉。但安慰……不论是什么样的安慰，在这个时候，都太过空洞。

“我没事，我……我就是眼睛难受。”苍疏影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却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现在已经好了。”

不等齐昊开口，他掩饰一般的转移了话题，“大师兄，我们这是在哪里？”

“流波山。”知道苍疏影不想再谈，齐昊体贴的换了话题，“魔道在这里聚集，掌门命我等来此探查。”

“这一路上，麻烦大师兄了。”一听这话，苍疏影立马道。

肩膀上的湿意依旧明显，齐昊只能叹气。但碍于一旁的曾书书和陆雪琪，他没有再说话。

到达流波山，几人当即分开，前往各峰落脚点。

齐昊一直将苍疏影送到门口，临走前仍是不太放心，可他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咽下嘴边的叮嘱，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伪装伤心的苍疏影，没有挽留齐昊。

可再怎么难过，在被安排巡逻时，苍疏影依旧得出门。只是，这个时候的他，较之过往沉默了许多，也没了往日的肆意。

几日后，张小凡被大竹峰大弟子宋大仁带了回来。

得知张小凡回来，苍疏影第一时间赶了过去，脸上的焦急惊喜无论如何都藏不住:“小凡！小凡你没事吧！”

“惊羽……”张小凡刚说了一句，就被苍疏影紧紧抱住，他只能安慰的拍拍苍疏影后背，“我没事了。”

苍疏影含混的应了一声，手上却不肯放开，紧紧拽着他不放，仿佛松了手他就会消失。

见状，张小凡憋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下一次我一定会紧紧抓着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苍疏影当即接上，不给他反悔的机会，“谁放手谁是小狗！”

“好。”张小凡哄道。

鉴于张小凡才回来，温存片刻后，苍疏影依依不舍的松了手:“时间不早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顿了顿，他飞快的补了一句，“我明天的巡逻结束了就来看你！”

张小凡略觉无奈，可整颗心都是温暖的，像是泡在了温水里:“我哪里也不会去的，我保证。”

得了这句话，苍疏影这才离开。

然而，第二天，苍疏影并没能在他屋子里找到他。

——因为他跪在了大竹峰的落脚点外，周围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对他指指点点，嘲笑奚落之声隐约可闻。

“发生什么事了？”苍疏影拉住了一个龙首峰弟子。

那人回头，见是苍疏影，急忙道:“张师弟突然对大竹峰的弟子起了杀心，现在跪在这里求田首座原谅。”

苍疏影看着孤零零跪在大竹峰落脚点外的张小凡，忽而咬牙，冲出去在他身边迅速跪下。

“那是谁？”围观弟子窃窃私语着。

“刚刚冲出去的，是青云门的林惊羽，据说天赋不比萧师兄差，现在可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有认识苍疏影的，当即道。

“那他们是什么关系？林师弟怎么过去和那个家伙一起跪着了？”

“他们？他们是未婚夫夫，听说是林师弟亲自去求苍松前辈求来的。呿，也不知道林师弟看上了那家伙什么。”

苍疏影一出现，众人讨论的方向顿时从张小凡转为苍疏影。

比起一个不出名的小人物，自然还是前途光明、天资横溢、受师长喜爱的林惊羽更有谈论价值。

围观的人的讨论，张小凡是能听到的，而听见那些带着点轻蔑的话语，他第一反应是让苍疏影离开:“惊羽，你先起来……”

“怎么？我连陪自己心上人受罚的权力都没有了？”苍疏影挑了下眉，嘴里是伤心的话语，可他脸上，却是最灿烂纯粹的笑容，“别担心啊，他们和我没有关系，我才不会因为他们伤心难过呢。”

“我只会因为小凡不理我伤心。”

苍疏影的话太过甜蜜，宛如一整罐的蜂蜜被熬炼为小小的一颗糖，然后一下子塞进嘴里，甜的整颗心都变得无措。

张小凡不自在的偏了下头，耳朵染上漂亮的红色，小声嘟哝着:“我才不会不理你呢……”

“所以，让我陪着你吧。”苍疏影眨了眨眼，努力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哪怕知道这是苍疏影装的，张小凡还是狠不下心赶走苍疏影，然后被苍疏影扣住他的手，十指交扣。

下一刻，苍疏影笑得无比灿烂，得意洋洋的如同成功偷吃到零食的小孩子。

张小凡默默地扭开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自己的手也没有被苍疏影抓住。

张小凡在大竹峰属于不被重视的存在，而苍疏影与他相反，是龙首峰上被师长偏爱的小孩子。

因此，他才跪下一盏茶的时间，苍松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惊羽，小凡，你们进来。”

苍疏影冲一旁的张小凡挤挤眼睛，一溜烟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还顺手拽起张小凡，帮他整理了一下仪容，脚步轻快的拖着他去了龙首峰驻地。

屋外，齐昊颇为头疼的叹了口气。

……………………………………

挨了一顿训斥，却成功带着张小凡逃掉罚跪，苍疏影的心情并不算差。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离开大厅，苍疏影迅速露出笑容，神秘兮兮的道。

“什么地方啊？”张小凡顺着他的意思问了一句。

“你跟我来。”苍疏影故意卖关子不告诉他。

苍疏影说的地方，是一处冒着热气的水潭，水温偏高，水质瞧着并不清澈，但也不是混着泥土的浑浊。

青绿色的，有点像是斩龙剑颜色。

“我巡逻的时候发现的。”苍疏影得意的道，“快，脱了衣服我们进去泡泡，特别舒服的。”

说话间，他已经将自己扒光跳了进去，满足的叹了口气。

张小凡在一旁站了片刻，慢吞吞的脱下衣服，穿着亵裤试探着踩进水中。

“是不是很舒服？”等张小凡在水潭中站定，苍疏影迅速靠过去，眉眼带笑。

“嗯……”张小凡瞄了一眼光着膀子的苍疏影，飞速移开目光，红着脸应了一声。

——惊羽还是那么白啊……

同样是在青云门做弟子，同样是训练，那么多年过去，苍疏影依旧没能将皮肤晒黑，他五官又生的极为俊朗，远远瞧去，唇红齿白容貌姣好，是不少女子心中幻想的翩翩少年郎。

而现在，这样的翩翩少年郎，是属于自己的，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

张小凡悄悄瞄了眼身旁笑得开心的人，心底涌出一股奇妙的情绪，将整颗心塞得满满的，又牵着他的心往上飞。

“你傻笑什么呢？”冷不丁的，苍疏影将脸凑到了他面前，颇为好奇的盯着他。

“没、没什么……”张小凡不自在的偏了下头，强行转移话题，“惊羽，你转过去，我帮你擦背。”

苍疏影挑了下眉:“行啊。”

近距离接触，张小凡能更清楚的看见，苍疏影的皮肤有多好，像极了嫩豆腐，稍稍用力就能戳出一个洞。

再看他，皮肤又黑又糙，活像是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哎呀，痒！”擦背没享受到，反倒被弄得背上痒痒的，苍疏影干脆站起来，转身去挠张小凡痒痒。

“别！哈哈哈惊羽……”完全没想到苍疏影会来这一招，张小凡躲闪不及，被苍疏影捉住挠了个正着。

几次挣扎都没能逃出苍疏影魔爪，张小凡破罐破摔，同样去挠苍疏影痒痒，咬牙切齿的道，“林小花！这是你逼我的！”

苍疏影愣了一秒，被张小凡按回石头上。

下一刻，他奋起反抗:“张石头你闭嘴！再叫那个名字我撕了你的嘴！”

“林小花林小花林小花！略略略~”

“张石头你死定了！”

说出这两个字，他后面的话顿时流畅许多，“抱歉，我没能找到张师弟。张师弟他……对不起。”

苍疏影楞楞的看着他，像是根本没有听懂他说的话。

……张小凡并不在这里。

齐昊没有说话，默默地御剑往前。曾书书看了看齐昊表情，最后选择了沉默。

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水玄蛇离开，苍疏影也快丢了半条命。

陆雪琪一向寡言，对苍疏影的问题并不做回答。

面对这份令人惧怕的沉默，苍疏影干涩的笑了一声，努力让自己带着泣意的声音染上笑意:“大师兄，曾师兄，陆师姐，你们怎么了？”

“……抱歉。”齐昊张了张嘴，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里面有黑水玄蛇，大师兄小心。”苍疏影最后叮嘱了一句，果断装晕。

——嗯，先晕个五六天，看之后有什么事。如果不是大事，或者张小凡还没有回来，他就再晕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