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一路下去一辆车都没碰上，俞祁稍微提快车速。

较陡的弯道前一般会有警示牌，一连经过好几个，下山的车程才不到一半。

工作人员屏息，准备接受老板的发怒，几秒后，淡淡的男声从听筒另一边传来：“叫两个女工作人员上来。”

卧室的灯光昏暗，俞祁只开了床头灯和玄关处的灯，两个女工作人员进来后大气不敢喘一声。

电话那边的工作人员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毛他们大老板。

长云山上山公路本来就是凿山修建，弯道很多，一个接着一个，俞祁虽然心里急但不敢开太快。

俞祁说完又看了床那边一眼，拿了玄关柜子上面的钥匙开门出去。

黑色宾利在夜雨中闪了两下，俞祁合上伞上车，开车驶出山庄。

俞祁看了一眼表盘，又加快了车速。

雨太大，雨刷在车窗左右疯狂摇摆，一阵一阵冲刷落在上面的雨水。

雨夜间视野不好，开了远光灯也只能照亮车前几米。

大雨冲刷，路上会有从路两旁山体冲进来的泥沙。

经过无数遍大雨的浇灌，陡峭山路的流动，路面已筛选出又细又小的的沙质颗粒。

一路开下来，车轮被这些沙质小石子轻微打滑过几次，车身偏移大路，俞祁缓慢打着方向盘回转。

没一会儿，宾利车尾灯消失在雨幕中。

随后车子撞上那棵树，车身立即倾斜，半个车子撞出路外，撞烂围杆，只剩个车头还挂在路肩上。

车子摇晃，摇摇欲坠。

下面是见不着底的溪谷，俞祁紧握着方向盘，车子再动一下就要往山谷滚下去。

多在车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不能坐在里面等死，外面再刮来一阵风车子就得彻底滚下去。

俞祁单手去够旁边的车门，动作不敢太大。

刚够着车门，车门锁咔嚓一声，开了。

俞祁想迅速推门下去。

突然“咔嚓”一声，车身摇晃，仅剩在路肩上的车头脱离了最后的稻草，车子往山谷滚了下去。

雨夜不寂静。

路边只剩一棵倒下来的大树以及毁坏的围杆，被明显碾压过的路边绿植。

沈千黎恢复了点意识。

女人懂女人，照顾起来也比男人方便上道得多。

喝了一杯水后沈千黎捂着新加热的热水袋子，有气无力问两个工作人员：“俞祁呢？”

“俞先生好像出去了。”

“去哪？”

“……应该是下山买药。”

沈千黎眉毛一皱：“现在这种天气下山？”

这是不要命了。

床头的手机在震动，嗡嗡嗡，嗡嗡嗡，在安静的房间显得有些急促。

沈千黎手够不着，工作人员去拿了递给她。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俞祁的手机号码。

沈千黎伸手去划过接通，试了两次都没对准。

震动声停止。

莫名的，一股说不上的感觉浮上心头，让她握紧手机想重新拨过去。

没等她尝试回拨，那边的电话又过来了。

沈千黎划开屏幕，接通电话。

“喂？”

“……”

“俞祁？”

沈千黎叫他名字，那边没有人声。

恍然听到一点东西摩擦的声音，以及淅淅沥沥的雨声。

那种不好的感觉再一次漫上来。

“俞祁？你在听吗？”沈千黎忍着腹部的疼痛。

“……千黎。”

俞祁的声音有点沙哑，低低的，被雨声覆盖。

“你在哪里？”

“千黎你听我说……”

他的声音比沈千黎的还要虚弱，混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低不可闻。

“你出车祸了吗？我马上叫救护车！”沈千黎握着手机强自镇定。

站在床边的工作人员很上道，听到沈千黎这么一说，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打120。

俞祁没走多久，这个时间不够下到山。

算一下车程可能只在半山腰。

半山腰多弯道，再加上雨夜恶劣天气，只怕凶多吉少。

“我可能没救了。”俞祁在那边低低笑了起来。

“你别乱想，我现在过去找你，你具体位置在哪里？”

“别来，雨天路滑，我不想你再受伤……”

“你说啊！”沈千黎掀开被子，忍着疼痛下床，慌乱中说出口的话也有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千黎，我从来不后悔娶你。夫妻两年我很感恩，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半个月过去，我还会不会舍得放你走。答案我也不知道。我只想留你在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人的感情很奇怪，相处久了就不舍得再改变。你不是想知道今天那个老师父说了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我怕我没有以后了。”

“你别说，我现在不想听，你要是想说就好好活着再告诉我。”

沈千黎一路搭电梯下楼，两个工作人员跟在她身后。

俞祁像没听到，自己说自己的，“那支姻缘签只有六个字。”

“求则得，舍则失。”

“看到那支签上的内容我还挺纳闷的，你已经是我老婆了，还要怎么求呢。”

所以为什么那个老师父会问他们俩是不是夫妻之类的话，她现在算明白了。

“其实那支签只是想说，如果我选择放弃，那我会永远失去你。”

雨还在下，滴在他布满血的脸上越发冰冷。

这个夜晚很漫长，头顶的天空一片黑暗，仿若等不到天亮。

“千黎，我从来没有想选择放弃你，但是现在不行了，可能连老天也不同意。”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沈千黎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

面对阻碍人的下意识都会选择躲避，俞祁踩了一脚刹车。

车轮“嗤——”的一声响，底下的沙质物夹着车轮歪歪扭扭往前面冲去。

风太大，方向盘不敢多转。

车子一路向下，又经过一个长且陡峭的弯道。

好巧不巧，山庄没有止痛药，“俞先生，今天有位客人突发心绞痛，止痛药都用完了……”

路的左边是山体，阻挡了前面的视线，俞祁拐过去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这台风强劲得把路边的大树给刮倒了。

那棵树直直倒在弯道回直处，俞祁拐出弯道时车速过快，再加上视线不好。

等他看见横亘在路上把整天路堵住的大树时，已经没有过多的反应时间。

俞祁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紧闭眼的女人，对两人道：“她生理期，你们帮我照顾一下。”

两人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