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就能直筒筒地说，是为了贾环。

大观摇了摇头：“你知道贾环是贤贵妃的弟弟吧？”

“陛下。”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来。他是这一代的大梁皇帝，年号大观。算起来，也是大梁朝的第四代皇帝了。

大都督脚步咚咚响，走过铺满金砖的长廊，来到养心殿中。

比方说这奏折，要是一般的官员，就说是为了防止科场舞弊啊，防止剑侠捣乱啊，防止这个防止那个，总之要冠冕堂皇，所以血滴子要插手童子试。

大观笑了起来，看似非常开心，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大观拿起手上的奏折：“你上的折子，要全面接管此次顺天府的童子试？”

“已经过继宁国府了。”

大观已经习惯了他的风格，这大都督从来不讲官场文章，什么表面功夫都不做，往往一句话掀开官场遮羞布，弄得人人下不了台。

当然这也有好效果，一旦有什么事情被血滴子盯上，千万不要想着盖盖子保面子，最后必定是大家一起倒霉。趁早抓个人，乖乖把黑锅顶好。

大都督又顶了回来，续道：“陛下，当年贾敬中了进士，却没有授官，为的就是防止文武合流，尤其是勋戚进入官场，执掌一方政务。那就会重现前朝藩镇割据之祸！”

大观失笑：“一个童子试，有这么要紧？不能像贾敬那样，中了进士不许授官吗？”

大都督道：“陛下，贾环有成圣之姿！此子二十年内，若能文章日进，恐怕能成亚圣。到时候，若是他一直卧于林泉养望，陛下在的时候，还能压得住他，等新皇继位，则必须用之为相，否则就当杀之！”

大都督道：“正是。为了贾环。”

大观想到这里，心头一阵恶寒。似此人物，一旦登朝，新帝拿什么去压制？动辄就是臣强主弱之势！

“那你意下如何？”

大都督道：“童子试，用国初选材之法，文武统考！就算他能连过三关，考中秀才，也不让他继续考下去了，立刻给他袭爵，哪怕给一品将军衔！”

大观毫不犹豫，提起朱笔来批了，放到篮子里。这里的奏折，会送给银台通政司，由中书舍人处理，再经由政事堂，变成国家诏令，交给庞大的官僚机构执行。

自从大梁太祖起兵，削平四方之后，勠力削藩，以文制武，朝廷的体制日益严密，又有血滴子监察文官，叠床架屋的体制，令国朝前所未有的稳固。纵然有剑侠不服王化，也只是纤芥之疾。

只是……大观看着大都督的背影，脸上掠过一丝阴霾。

他招招手，一个老太监幽灵一般地出现：“奴才夏守忠，伺候皇上。”

大观道：“今晚去凤藻宫。还有，准备一份赏赐，给贾家老太君。”

夏守忠遵命下去了。

宫里丢下的石子，激起涟漪，很快波及到了贾府。

这一天，荣国府喜气洋洋，宫里来了赏赐，说是元妃得宠，皇帝赐给元妃母家赏赐。荣国府上下，都挺胸抬头，走路横着走了。

不过，宁国府也不差，开了年，胡商渐渐上来，听说神京中有上好的白砂糖卖，都花了大钱来采购。

胡商做的都是远道生意，最怕货物易碎易腐。这白砂糖，本是稀奇之物，西夷人人爱甜食，况且长途贩运又不会坏，也不怕搬运时打碎，无形中成本就降低了许多。

怎不令胡商一见倾心？

光是定金，宁国府就收了十多万两。眼见刚过了一个肥年，日子越来越好，宁国府上下也是心气高涨。

你有贵妃，我有银子。怎地？你家贵妃省亲的园子，还得问我家要银子修呢！

贾环仍旧是情绪不高。二月十五，他还是没找到可卿。就连空空道士，独臂神尼，慈空大和尚这些人，也都不见了。

或许，是去了太虚幻境里别的空间？

贾环只能是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专心备考。

童子试其实很简单，往年都是一篇经义，一篇论述。经义就是背书，论述就是从这一段经里挑几句出来，阐述一番。

贾环这九年来，一直是在先天真气的保驾护航下发育，大脑也可以说是完美人类的大脑，聪明过人，过目不忘不在话下，背书什么的很好办。

可文章就难搞了，他三观早就定型，动不动就写点惊世骇俗的文字出来，自己还没感觉。

贾环愁的就是这个。童子试前两关是县试，府试，这都好办，分别是大兴县和顺天府的主官设考，只要大差不离，凭他勋戚的身份，父母官也不会为难他。

问题是院试，这一步考过，就是秀才，真正称得上士子了。

正在发愁呢，贾蓉匆匆跑进来，满脸是汗：“三叔，三叔，不好了！童子试的规矩改了！”

贾环第一反应就是把书扔了，惊喜地问：“怎么改？不用做文章了？”

贾蓉一愣。这三叔的反应不太对啊！　　17617/9675248

可以说，文道的亚圣，就是士林之望，就是士子们崇敬的对象，绝无例外。

像这样的人，又是勋戚，又是宰相，还有亚圣修为？

大观这才皱眉。

大都督说得很清楚，贾环以后文道的成就，恐怕会很高！亚圣，如今天下有几个亚圣？衍圣公孔继宗，听说是亚圣，没人见他出手过；白鹿洞书院山长陆放鹤，实打实的文道亚圣，负天下士林之望。

黑袍黑甲，内里如血一样红。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了！历朝的宰相，都只是第三境界的天人修为而已。

这里面有其特殊性。文道有个汇贤楼的机制，凡是有士子写了好文章好诗篇，都要请上汇贤楼，让四方学子瞻仰学习，砥砺文章。

只要能在汇贤楼上挂着，作者的文气修为，就能一直增长。越是好文章，越是得到更多人称许，就越是加文气加的快。

大观微微一笑：“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来了。什么时候你来，朕听不到脚步声，那就是你要造反了吧？”

皇帝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大都督竟然也不在意。他依旧面目模糊，声音不清，仿佛不知道这里是在养心殿，是在皇帝面前：“血滴子若要杀皇，那一定是陛下先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