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冰不由噗呲一乐，转头看着关羽道：“二哥，你一直这样不闷吗？有时候感情是需要言语来传达的！”

“不闷！”颔下美髯随风自动，甚是飘逸。

夜幕下的曹营，黑沉沉的，营寨四周，倒是点了些火把，但这点光亮并不足以照亮整个营寨，反倒是兵器将火光反射出一道道寒光，更添了几分森严肃杀。这几日各方都比较消停，所以也没整得剑拔弩张。

这已经是关羽和凌冰守在隘口的第十个夜晚了，二人身处半山，隘口地势尽收眼底。刘备的营寨就在身后不远处，山下几队巡查的士兵和哨岗尽然有序。曹操的营寨却在隘口的对面，两两遥相呼应。

刘备虽是与曹操合兵一处，但是几乎是无法参与高层作战计划的讨论的，曹操只是命其死守隘口。

顷刻，关羽将目光收回，落在凌冰脸上，似看穿她心思，笑道：“我这十日未问你缘由，你是不是憋不住了。”

“那二哥还愿陪我守此处！”

“祸不及家人。吕布虽无义，但至少在这一点上做的还是可以的，嫂嫂两次陷于他手，他都不曾加害！”关羽神色平淡。

凌冰淡淡一笑，目光被他这胡子吸引住了，“哎，二哥，你这胡子挺好看的，你为何喜欢蓄须呢？”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关羽淡淡的笑了笑：“张辽那日出去后又折返，肯定只是送信或求援，吕布徐州能向谁求救呢？只有袁术了，至于为何会是送女出城，我也不知道，你说是就是；至于在这里突围，高顺张辽作为久经沙场的人如何看不透战场的薄弱点呢？相比于曹军的军容军备，我们自不必说了。而且两军相交处，防守最为薄弱。”

凌冰闻言似泄了气的皮球，感觉自己在关羽面前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你都说好看咯，那就蓄着！”

“你这也太敷衍人了吧？！”凌冰笑道，顺手一个石块扔下山坡。

石块嘀哩咕噜的一阵滚动，开始是与落叶相碰的细碎声，紧接着竟是一阵与金属相击的明亮之声。

“你为什么不问我，你怎么知道吕布会送女出城；为什么会在这里出城，之类的话？”凌冰目眺远方。

“嗯？”

“我们若是放任吕布军马出去，吕布定会有援军来救，如若不放他出去，飞燕到时候就不会有好结果。”

“小妹，你要记住‘军令如山’这四字，你与我皆为这三军统帅，怎可徇私枉法？”

“二哥，你教育我军令如山，你上次放走张辽的事~~”

“咳~那是策略，懂吗？明知他并不为突围，而且他是去而复返，放他入城以还人情！”关羽虽说的平平淡淡，听着就是随口敷衍。

“那~我~飞燕~~”

“战场之上的事交给我，吕小姐的事交给你！”关羽一抚美髯道。

“虽说曹军相当轻视我方军马，但上次放走张辽，这事传到曹操耳朵里了，曹操特意下了军令，大哥还特意嘱咐了我们不要违抗军令。”

“好了，我知道了！”

二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就到了军营，关羽自引两千军士埋伏隘口，凌冰引五百军士埋伏在隘口前段。

“你有两个任务，一个是趁乱截走吕飞燕，一个替我望风！”关羽信心十足的布置着。

“望风？怎么望”

“你在前段埋伏，会比我先看到吕布军动向，见到吕布军出城，你就给我发个信号！”

“信号？怎么发？”

“比如鸟叫，虫鸣之类的。”

“二哥，现在寒冬腊月又三更半夜，哪来的虫鸣鸟叫！”凌冰一脸困惑，本是随口说说。

关羽闻言微微一怔，因为实在没想到她回这样注重这些细节，但又觉得说的有道理。

于是“哦”了一声，顺着她的话意道“那你学狗吠狼嚎好了。”

“我的天！真的超级无语了！还不如学虫鸣鸟叫！”凌冰心下暗付，一时脑海里又想起那魔性的歌，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

“要不学猫叫吧？”凌冰尴尬的笑道。

关羽根本就无心顾及她到底学什么叫，只是顺着她的话意随口一问，“荒郊野岭哪来的猫？”

“野猫，野猫！”

二人按计划埋伏好，天色更加阴暗了。凌冰埋伏在山林里遍体生凉，睡意全无，就等着吕布出现。

果然不出所料，约摸半个时辰后，暗夜里隐隐约约可见一队人马，人衔梅，马裹足，向隘口这边缓缓而来。凌冰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按照事先约定，学猫叫。

这活对于女汉子来说确实有点难度，于是交给属下一个军士了，他叫成啥样是啥样吧，总之凌冰开了这个口，太难以启齿了，不得不暗啐自己一口。

待这只吕布军马行至关羽的埋伏圈内，关羽一声令下，弓弩齐发。一时山林火光四起，将整个隘口照的如同白昼。

吕布军早有准备，军士纷纷举起盾牌，一时形成了一睹坚实的盾墙。虽说是中了埋伏，也紧然有序，可见张辽高顺平时治军有方，很快队伍便恢复了作战队形，亦布置好反击之势。

关羽胜在占据了制高点，在箭雨的掩护下，命步军从中切断吕布阵型，一阵掩杀，吕布如若要突围就顾不得尾，如若要顾尾就突不得围。

凌冰在乱军中搜寻着吕飞燕的下落，却始终不得见，只得将目光锁死砸只见吕布身上，只见其浑身甲胄，背后似背着个什么东西，周身甲胄缠绕，空隙处露出些许彩色绸缎，在火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醒目。

“这定是背着吕飞燕无疑了，可这怎么截呢？”凌冰思付着。

此时，曹军闻得，隘口处有厮杀声，也率军前来阻击，一时箭雨更甚。

关羽恐曹军伤到自己人，忙命步军后撤，与曹军皆箭雨阻击，在两侧高密度的箭雨下，纵使有盾墙，也无济于事，在高顺张辽的掩护下，吕布亦不能前进分毫，不得已，只得退回。

往往撤军的时候，是整个作战部队暴露出最大破绽的时刻，比如逍遥津之战，并不是孙权十万大军干不过张辽的八百人，只是张辽抓住了孙权撤军时的那挡间隙，加上孙权首尾难顾之时。

曹军中一将领趁乱率军冲杀追击，关羽亦领军追击。只不过二人目的不同，曹军只为剿灭吕布，而关羽只为截下吕飞燕，在曹军的冲击下，张辽只得护着吕布退回城池，高顺断后。

正待退出包围圈时，凌冰领军从山上杀出，拦住去路，吕布见状，双目微闭，仰天长叹一声：“吾命休矣！”

但见来将是凌冰，又领得一些溃兵游军（从着装上分辨），一时咬牙喊道：“冲杀出去！”

“且慢！”凌冰喝道。

“吕将军，文远叔，我只求留得飞燕小姐！”

“你滚！我的女儿何时轮到你做主了！你这艰险卑鄙的小人！”吕布暴跳如雷，手中寒芒一闪，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飞掷而出。

凌冰只觉寒意铺面，本能偏身闪躲，匕首贴面，湛湛避过，待稳得身形。

冷冷的看着吕布，硬邦邦的道：“吕将军，您送飞燕出去，不就是为其谋的生路吗？您与袁术闹到这个地步，袁家公子会看重飞燕吗？袁术会实意相援吗？”

吕布勉强笑了笑，他吕布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了，什么和袁术联姻之类的都是政治作秀，无非就是想自己的女儿能活下去，一个男人为了自己雄霸之欲而死，却将自己的妻女拖进来挡劫，而自己又无能为力，可真是个废物。

吕布冷冷的笑着，目光如冰针一般，扎得凌冰很不舒服。哪怕如他那般英雄之气，此时亦是如此的悲哀落寞。

“飞燕，父亲无能护你周全了，你随她去吧，也许会有一线生机！”吕布将头偏向后侧，语气轻柔道。

“主公！我张辽粉身碎骨也得护你出重围！”张辽惊呼！

“文远，我赌不起了，现在只能信她一次了。”吕布抬头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曹军，命张辽将身后的包裹卸下。张辽却不为所动，目眦欲裂。

“文远，卸！”吕布一声怒吼，满是英雄末路的绝望，紧紧盯着张辽的眼睛。

看着吕布视死如归的神情，张辽一时泪目，伸出似有千斤重的手，略带颤抖，将吕飞燕卸下，解开甲胄的那一瞬，吕飞燕飞扑向吕布的怀抱，哽咽道：“爹爹，爹爹去哪我去哪！”

吕布微微将脸侧向一边，掩去自己眸底微闪的泪光，“将小姐带走！”

“若非经历生死劫数，又何谈与你分别？”吕布轻叹一声，抚了抚吕飞燕的秀发。

眼见越来越近的曹军蜂拥而至，凌冰焦急的走过来，“飞燕，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爹爹，我不走！”吕飞燕死死的拽住吕布的衣袖，哭喊道，那声音撕心裂肺，呛得凌冰亦泪眼朦胧，紧急关头不得不行雷霆之事。

凌冰一把拽住吕飞燕的衣领，就要往自己马背上甩，张辽一把拦住：“你松手，我扶小姐上马！”

“飞燕，如果可以快快乐乐的在单纯的世界里过一辈子，谁愿意生离死别呢？”凌冰看着吕飞燕淡淡道，接着目光转向曹军袭来方向，“今日如若就此埋尸于此，谁会记得你？人活一世，哪怕是蚍蜉，也要憾大树，不是吗？活着才有希望！”

吕飞燕那泪水涟涟的脸在火把的照应下忽明忽暗，眼神复杂。借着张辽的力道，跃上马背，随着凌冰往山林去了。

“他们定会从此门出城！”关羽遥指前方。

“二哥，我还是有些矛盾！”

二人立即觉察到了异样，关羽按剑在手，顺着声音往山坡下走去，快靠近石块落脚点时，凌冰觉得脚下一个硬物凸起。

伸手探起一看，是一根绊马索，接着在往前走去，又是一根。

暮色如铅，沉甸甸的压在城墙上，观此景者，心情倍显沉重。

“二哥，这是你命人布下的吗？”

关羽眉头紧锁，淡淡道，“吕布今夜定会起事，我们回营布防！”

接着目光转向远方，遥看着远处下邳城的城墙，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对，往日城墙上的火把连成一片，几乎没有死角。但今日却稀稀拉拉的几只火把，随风摇曳。

“二哥，你觉得吕布可恨吗？”凌冰试问道。

“吕布轻狡反覆，唯利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