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音一边复述她得到的消息，一边加以自己的看法，等她说完，才发现，秦息不知何时起，墨沉幽深的眸子直直凝视着她，融合着窗外无边夜色，眼里尽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她倏然回神，被他盯得耳后莫名有些发烫，她下意识伸手摸了两下，又迅速收回手，她稍微错开些视线，勾唇笑起来:“你觉得这样做行吗？或者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乔音点点头,偏头道:“曾凝刚刚发短信跟我说,曾秋英是个很精明能干的人，至少还住乡下时,她老公就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所以她家里的事基本是由她做主,而她儿子的情况,她村里人多少也知道一点,并且比起这两件事,更让村民议论纷纷的是……”

顿了顿，她抬眼望向他，低声道:“她非常爱她的儿子，从她知道她儿子有先天性疾病后,由于负担不起医药费，也没足够的经济实力再养其他小孩，她丈夫不止一次偷偷把他们儿子给抱出去扔了，但曾秋英又每每把他给捡了回来，总之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见不得外人对她儿子有一点半点的不好。”

秦息将消息转发给清台刑警队，淡声道:“说下你的计划吧。”

好在他知道曾凝确确实实是个女生，还是个喜欢异性的女生。

秦息转头看向她，仿佛不经意道:“你朋友呢，她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乔音回想了下，很快回道:“曾凝小时候在她外婆家住过几年，加上她外婆家离曾秋英家近，曾秋英虽然心眼多，但却是个是个八面玲珑很会说话的人，曾凝虽然怕她儿子，但以前那会儿，她还是对曾秋英挺有好感的。” m..coma

秦息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沉了沉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曾凝以顺路拜访的原因，让她去曾秋英家打探消息？”

但他没打断她，他仍是专注地听她说话，仔细却又不经意地观察她的表情。

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每每提起曾凝这个名字，她面上神情都会柔和下来，眼里含笑，却又带有几分怀念，整个人瞧着比以往柔和许多。

乔音点点头，信心满满解释道:“你想啊，既然在我们没找到王乐萱之前，曾秋英死活都不承认，那如果再让她同村的人上门去问她，她肯定是会提防这些人的，也只有让曾凝这种跟她有旧交情、却又不常住曾家村的人最好办，这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既然曾秋英既不肯透露王乐萱行踪，也不肯主动承认，那我们也不用死磕在这上面，我们大可以从她侧面抓，找个能让她放松警惕的人去套她话，从侧面搜集证据。”

秦息听着，突然轻声笑了起来，他似笑非笑看向她，点了点头，赞同道:“说得有道理，既然她不肯承认，那我们就找个能让她卸下心防的人让她承认。”

乔音下意识点点头，可仔细一想，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像是在暗示其他什么，她狐疑撇他一眼，秦息神色如常，看上去没任何异常。

虽然乔音话没说完，可秦息已然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恼怒地一把掀开衣服，通红着脸瞪向他，然而她这往日略显凌厉的一双凤眸，配上她这幅恼羞成怒的模样，落在秦息眼里，半点杀伤力都没了。

瞧着她炸毛的模样，秦息心头莫名一软，忍不住伸出手，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摸家里宠物狗似的，害得她本就弄乱的头发，瞬间变得更加凌乱。

乔音恶狠狠瞪了他两眼，秦息还是不拿开手，她终于再也没能忍住，抬腿踹了他两下，半点不含糊。

秦息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下，随即又没事人般松开，他慢慢俯下身来，拿起被她挣脱到地上的外套，抖了两下灰，耐心而细致地把它盖在她身上。

在帮她把外套捻到她下巴以下的时候，男人手指时不时擦过她下巴皮肤，指腹温热中，又裹有长年累月真枪实战积下的茧子。

乔音被他半撩不撩的动作弄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又想抬脚踢他，秦息平静抬眼望来，他不躲不闪，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两人相视片刻后，乔音愣生生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她默默收回右脚，垂下了眼。

然而想起什么，她不大自在地摸了下鼻子，重新抬起头，难得严肃道:“对了，我跟你说啊，如果我下次再打你，你不用让我，别搞得每次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看得她怪多想的。

况且她从小学过各种各样的打架必备招式，加上后面几年的专业训练，她刚刚踢他的那两脚，不说有多严重，但起码也要过几天才消肿。

秦息瞧着她红得几欲滴血的耳根，忍不住低声一笑，“好，我下次一定不让你。”

这话说得毫无诚意，听出他话里的揶揄之意，乔音气急败坏抢过他衣服:“行了，我自己来。”

为免外套滑落到地上，犹豫片刻，她索性把他外套套在她身前，见他看来，她故意气他道:“反正也不是我的衣服，既然队长同志都肯外借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然而自始至终，秦息都无动于衷，只是颇为好脾气地朝她点头，乔音被他目光盯得不自在，胡乱几下裹上外套，便迫不及待翻了个身，背转过头。

来自身后的压力终于弱了些，她长呼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秦息最近犯了什么臭毛病，不仅性情喜怒不定，还莫名其妙总是惹她，并且要每每把她惹炸毛了，他才肯罢休。

光这么一想，她就觉得意识又清醒了几分，她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纷涌而上的睡意，她裹紧外套，慢慢靠着座位，歪头闭眼睡去。

然而就在她彻底丧失意识的一瞬，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她若是猜得没错，在这次的行动中，秦息肯定是把时间最久远、援救难度最大的两起案子，放到了自己身上。

可她怎么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次的王乐萱一案貌似也不是太麻烦，除了时长确实是最久远这一点，也只有要平安救出王乐萱这事最为棘手。

她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试图睁开眼睛，结果刚转过身，便发现他正靠在座位上小憩，她出乎本能地拍了他两下，嘟囔道:“秦息，你睡着了吗，我想问你个问题。”

没人回答，她头脑昏昏沉沉的，突然就把方才纠结的问题给忘了个大半，她纳闷地挠了挠头，完全想不起来了。

纠结小会儿，伴随着睡意来袭，她终于真正熟睡过去，车内陷入完完全全的安静中。

路道两旁的路灯不断往后退去，片刻后，随着肩膀落下的一道轻响，秦息缓缓睁开了眼，眼底墨沉，眼神一派清明。

听到身旁传来的清浅呼吸声，他垂眸望去，乔音裹着他的外套缩成一团，浑然不知地倒在他肩膀上，她面容恬静，嘴角轻轻上扬，兴许是做美梦了。

他心下微动，片刻后，他慢慢抬起手，一边扶住她身子，一边绕过她肩膀，小心翼翼而又如视珍宝地将她连人带外套带到自己怀里，缓缓用力收紧。

心里某个空缺的角落似乎在一点一点被填满，他忍不住抱紧她单薄的身子，下晗抵着她的头，无声笑开。

发现李盛往后探来的目光，他抬眸打断道:“李叔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李盛迟疑半晌，终是点了点头:“少爷，我是有几句话想说，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听。”

秦息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乔音，压低声道:“李叔有话就直说吧。”

李盛皱了皱眉，但还是礼貌地放低音量，配合道:“少爷，哪怕是看在你这么多年敬我一声李叔的份上，我今天也想实实在在跟少爷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他顿了顿，坚决道:“老实说，在老爷让我查过她后，我认为她跟少爷你并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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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呼吸间传来的熟悉清爽气息，却又莫名抚平她些许不安，上面犹带着他身上的余温，她正想开口询问，就听见他慢悠悠道:“怕你感冒影响接下来的工作，外套就勉强借你盖一晚上吧。”

乔音心里的感激顿时烟消云散。

她这才移开视线，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多，车子平稳行驶在无人的公路上。

远处窸窸窣窣亮起几道灯火，偶有几辆车辆经过，无一不为这层层压迫而下的寥廓黑幕平添几分生气，她缓缓松开攥了一路的左手。

第五十章

出神间，旁边传来一道寡淡却又暗含关切的声音，“还有六七个小时才到，没事就先睡一下吧。”

乔音回过神，意识到对方是在跟她说话，她点点头，调整到一个最容易入睡的舒服姿势。

刚闭上眼睛，头上却猝不及防落下件东西，她眼前顿时陷入到黑暗中，看不清周围事物，让她没来由心下一慌。

秦息叹气道:“曾秋英儿子的遭遇确实不幸，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有权私自买卖人口的权力。”

“没错,”乔音叹了口气,她揉了揉额头,有些疲倦地往座位上靠去,继续说道:“然而几年前，他们家好像是出了个什么人物，连带着他们一家的经济情况也变好了，我估摸着应该就是派出所的刘旭吧？应该是在刘旭的帮助下，他们后来才搬去了县城，村里关于他们的闲言碎语这才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