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早。”周迭淡然。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赵蓝阳双手环抱，不禁长吁了口气，“最近有两支新队伍势头很猛，尤其是ERT，才刚从PDL升上来。他们战队里头都是从没打过联赛的新选手，首发平均年龄不超过十九岁，二队基本都是十五六岁的小朋友……”

周迭把卧室门打开到垂直状态，不答反问，“来我房间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找你。”赵蓝阳迈步走进房间，在周迭的眼神示意下折去找了张椅子坐。

赵蓝阳痛快地吐出最后一口烟雾，语气颇为戏谑，“会议室这么有魔力呐。”

他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戳主题，“下个转会期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很快，周迭端着磨砂杯转过身来，“没空伺候你。”

其言下之意无非是周迭压根就没有给赵蓝阳倒水的意思。

说到这儿，赵蓝阳转过头去眺望远处沿路的夜灯，感叹：“和我们刚开始打职业那会儿差不多大，你清楚越是默默无闻的队伍突然闯出来是会有很多人盯着的。这升降级赛才结束多久啊，END那边就已经开始有动作了，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依旧是这股性冷淡风，半点人气也没有的装修，设备倒是配置得够顶尖。

赵蓝阳单脚点地，面向周迭。

迟迟没有等到回音，赵蓝阳望向周迭，入目就是他那张冷脸，顿时连自己说到哪儿都忘记了，话锋连忙一转，“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周迭这才放下杯子抬眸看过去。他薄唇微启，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你想要什么反应。”

“这比赛可是打一把少一把，小战队一年打不出成绩来年可说没就没了。”赵蓝阳巴掌拍得震天响，“李展的消息那么灵通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啊。”

闻言，赵蓝阳整个人靠进座椅里，原地转了个圈，上下环顾周迭的房间。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作为YBG的选手不应该把手伸这么长，更不应该产生任何想要建议周迭这个战队老板应该如何如何的想法。

可是，尽管在电竞行业呆了这么长的时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困难，但赵蓝阳依旧没法像周迭这样，对大部分事情都保持着淡漠的心态。

时至今日，赵蓝阳都还留着小号，专门用来和喷子对线。

更何况这次END搞的小动作犹如在往他的眼里灌泥石流。

最可气的是赵蓝阳发现自己现在和两年前一样，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顶上来的怨气在小规模地喷发过后，还是被赵蓝阳强行压了下去。

他再次靠进椅背，把全身都放松下来，“退役解千愁了。”

“别乱来。”周迭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起伏。

赵蓝阳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样子，“迟早都是要退役的，看谁熬得死谁。”

“那就祝你成功。”

周迭的祝福倒也是足够朴素。

他们俩实在是太了解彼此了，所以很多话都不需要说得太清楚。

赵蓝阳这种偶尔滋上来的战斗欲周迭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是他们还从来没有提及过任何与退役有关的话题，突然讲起这么一嘴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很快，赵蓝阳坐正身子，“你们签了霜妹妹多少年？”

周迭三指捏住杯身，直到唇瓣贴上杯沿才道：“干嘛。”

赵蓝阳挑眉，时刻关注周迭的表情变化，“看我能不能熬到霜妹妹合同到期。”

“怕是难。”

“哼。”声音从赵蓝阳的鼻腔发出来，“舍不得放人就直说。”

周迭默然，一口一口地把杯子喝空。

“最近又开始抽烟了？”赵蓝阳眼神示意，又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够合理。

还没等他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周迭就出口否定，“没有，放着看的。”

“噢，还挺念旧。”赵蓝阳的语气中又不免沾染了几分打趣的意味。

周迭瞥了眼烟灰缸里的烟屁股，多少有些不满，“别忘了洗。”

“行！”赵蓝阳撑着扶手站起来，“看在你收留我这两天的份上。”

——

季霜是下午的高铁回珉市。

她仗着自己已经收拾好东西，可以拖起行李箱就奔去高铁站，竟不管不顾地睡到十二点多才醒。

匆匆忙忙下楼的时候赵蓝阳还在。

他和阿梦一人一边占据了沙发。

见状，季霜的脚步慢下来，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文火和方顺是今天一大早的飞机，这会儿肯定不在基地了。

“中午好。”季霜和沙发上沉迷手机的两位打招呼。

“好啊。”赵蓝阳应她，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阿梦则是抬头瞅了她一眼，“你再不起就要去锤你房门了。今天可是堪比春运，你不早点出发？”

“走了走了，马上就走。”季霜知道自己起晚了，还担心着可能打不到车，平时再怎么磨蹭，这会儿也不由自主地风风火火起来。

她钻进训练室又逛了一圈厨房，只找到个隔夜的欧包，寻思着凑合一口算了。

等季霜再次回到大厅的时候，赵蓝阳说：“外卖马上就到了，吃完再走吧。”

“没事。”季霜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有东西吃。”

“这也太少了。”阿梦严重怀疑这个分量够不够给季霜塞牙缝的，“赶高铁再急也不至于委屈自己的胃。”

“没事！”季霜笑得灿烂，“我爸已经在家炖肉了。”

顿时，阿梦哑口无言。

他爸妈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了几件他的旧秋衣出来，昨晚还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寄过来。他们已经全然忘却了自己儿子上周就说过国庆放假要回家的事情了。

而他们能翻出几年前的秋衣并想要邮寄的行为，甚至让阿梦觉得他爸妈是在断舍离家里旧物时顺便问问他，试图寻找废物利用的机会。

阿梦捂住自己中箭无数的胸口，催促她，“你快走。”

季霜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一路到了玄关，“国庆回来会给你带吃的。”

“我要吃叔叔做的面卤！”

“好！”说完，季霜就匆匆离开基地了。

听着他们飞快结束的对话，赵蓝阳眼睛一亮，“面卤！？”

“嗯。”

阿梦重重地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

季霜刚推开院子的铁门，就摸出手机来打车，寻思着慢慢悠悠走到门卫时间应该差不多。可她没想到设置好起始点点击确认以后，弹出来的页面告知她预计还要排队半小时。

而等她走到门卫，预计排队时间又增加到了四十五分钟。

离了个大谱。

季霜不是没想过今天打车困难，但也不至于这么困难吧。

简直就是地狱模式。

当她绝望到想要改签的时候，连他喵的改签的机会都没有。

要么就是好不容易有一个位置又被系统生生卡死，什么都加载不出来。

基地所在的别墅区附近环境是好，但地理位置到底是偏了点。

通过软件搜索出来的路线建议没一条靠谱的。

也没有哪一条能及时把她送到高铁站。

季霜怀着沉重的心情往最近的公交车站台去，就连手里精简过的行李箱也如千斤重。

后路基本都被堵死了，她只好破罐子破摔，碰碰运气。

这会儿唯一好的可能就是天气了。

像这样不冷不热，气温刚刚好的日子可太难得了。

季霜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路面上的小石子，带着它一路往前。

在某个时间节点，马路上突然传来了两下喇叭声。季霜专心于石子，充斥在耳朵里的也尽是石子和路面碰撞的声音，对路况漠不关心。

直到喇叭长响了一声。

本能地转过去看，季霜就一眼注意到了周迭的车。

虽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但季霜能勉强辨认出口型——上车。

至于END有什么新动作，又与他何干？

赵蓝阳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周迭低下头，把杯子放远了些才说：“不清楚。”

“啊？”赵蓝阳满脸迷惑。

原本夹在指尖的星火被赵蓝阳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淡红色的弧线后精准地落入到了烟灰缸中。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迭过分的漠不关心，“我只操心RIV。”

就像赵蓝阳说的那样，李展的消息最为灵通，所以能传进周迭耳朵的信息都是经过层层过滤的。除非事关RIV的重要消息，否则外头的纷纷扰扰周迭一概不管。

而成绩优异的新队伍，数据自有教练和分析师关心，周迭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做好指挥。

周迭见他坐定，也就不管他了，自顾自地走去倒水。

他背对着赵蓝阳，赵蓝阳直言，“别给我倒，我不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