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顺手帮了点儿小忙。”周伊说，另外就是借此查明一些事情，“主要我丈夫也支持我。”

“刚想问你是不是结婚了。”老张笑笑，“结婚早点儿好，不像我一把岁数了还是个光棍。”

“先去后勤部看一段时间仓库，好歹捱到这学期末，下学期可能就去别的地方过活了。”老张则慢条斯理摸出一只皱巴巴的烟盒，“周老师，来一根？”

“谢谢，不用了。”周伊婉言谢绝，“我觉得您挺喜欢这地方的。”

“那您现在是在哪儿工作呢？”周伊帮老张收拾着值班室里的瓶瓶罐罐，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什么犄角旮旯都被老张的小玩意儿给塞得满满当当。

“不过你还是管了他们吧，小周老师。”

“我也没说过他俩是不良少年。”老张说。

“好，好吧，是我误会了。”周伊立马认错，“您很关心他们俩。”

“各有各的好，遇到合适的就好。”周伊说，下意识转了转无名指上的环。

“所以您不让我管他俩的闲事儿。”周伊说，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也不能这么说，我当然希望你们有个谁能帮他俩一把，但他俩明显没有向外求助的意思。”老张灌下半杯子的白开水，叹息着把茶缸往桌面一砸，“我没多大本事，就怕我盲目去管了反倒会坏事，只能说一直盯着他们，怕真出个好歹来。”

他是从风老师那里得知侧门被封的消息，趁着没课就来保安的值班室看看，结果正巧碰上老张收拾东西，顺便搭把手帮一帮忙。

“你们当老师的，说话都头头是道。”老张说，“没什么事儿的时候，我就爱跟你们这些知识分子聊天，以后去别的单位，恐怕就没这待遇了。”

“您下学期不能继续待在学校么？”周伊问。

“毕竟我在这儿工作了十来年，还没见过有学生能回回从混混手里讨得便宜。”老张不抽烟，伸手去拿他的搪瓷茶缸。m..coma

是单元式的剧情，每一章一个小故事，现在画到了第五章，主角从头至尾都是那两只猫咪。

“而且我感觉师兄你也没完全用我和伊伊的人设。”

“完全用你们俩的人设，故事就虐不起来了。”白石一本正经道，“另外，我也没法时刻观察你们，人设上面肯定会有出入。”

“是是。”初吾连连点头，“我和伊伊绝对是happyending。”

“你就逮着机会秀恩爱。”师兄语气平静地谴责道。

初吾老实了，回归正题，“不过，师兄你这题材不好改成动画，而且每个故事的篇幅太短了。”

你又画得太慢。最后一句憋回去，尊重创作者的时间自由。

“是不好商业化吧。”白石一语道破初吾的言外之意，“但我不擅长那种快节奏大构架的故事。”

“也不是要快节奏大构架，你可以稍微把每个故事画长一点嘛，然后结局再温柔一点。”初吾打太极式劝说道，只要师兄不对俩猫咪下狠手，他就能把这漫画改成温馨治愈催泪之作。

不说商业化有多成功，也算是给工作室又发展出一新类型作品了嘛。

“让它们死在一起还不温柔吗？”白石漠然反问。

“就不能不死吗？”初吾委屈巴巴地问，“你看它俩多可爱啊。”

白石沉默了会儿，果断拒绝道：“不能。再说我也就一个单元让它俩一块死了。”

“是啊，其他都是什么天各一方、阴阳两隔，活不见猫死不见尸。”初吾眼神逐渐死亡，“好吧，死一块确实很温柔了。”

白石耸耸肩，“要没什么事我就继续工作啦。”

“师兄，你还是考虑一下吧。”初吾锲而不舍，“有时候也需要拓宽创作思路嘛。”

“等我有那方面的灵感再说，你要挖掘什么IP，还是得另寻高明。”白石比他更坚持，忽忽悠悠把抛出的橄榄枝推回去，“走啦，有新故事我会给你看的。”

啊呜，师兄不愧是个无欲无求只钟情于自我创造的艺术家。

但其实初吾的想法也没有很复杂，就是希望艺术能变现，能为大众所看到所知晓。

面包与玫瑰，两者都要不可以吗？

师兄和齐导一个模子出来的，都只看得见玫瑰，不稀罕面包。

当然初吾也不会跟人死磕，IP他可以从别的渠道挖掘，只是眼看着一好作品沉寂，心有不忍。

罢了，先去师兄的个人平台给他打赏吧，看他慢慢连载，能创造出怎样一个世界。

反正在第五工作室，白石也好，齐久也好，都可以暂时不在乎面包。

这样看来，初吾也算是勉强做了件好事。

与初延识停留在两年前的对话框终于冒出来一条新消息。

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消息撤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但初吾看到了那条消息，也眼看着消息被撤回。

没办法，那个点他守在医院里，与周伊额头磕额头，从梦里醒过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周伊蹭着初吾肩膀问，迷迷糊糊地，“唔，又删除了。”

“可能是半夜起来喝酒了吧。”初吾笑笑，把手机揣回兜，“我记得我初中刚住校那会儿，半夜认床睡不着，他忽然发信息过来，和这句话一字不差。”

“大半夜问你还有没有生活费可还行。”周伊打了个哈欠，继续往他身上蹭蹭。

“估计他自个儿都觉得这话不对劲，发出来又撤回了。”初吾反手揉了把周伊头发，“不管他，你接着睡吧。”

“嗯......”周伊哼哼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我感觉你父亲是有点在意你的。”

“凭他问我有没有生活费？”初吾笑出来，“我已经初中毕业很久了，而且就算是初中住校也没找他要过钱。”

“我知道。”周伊眼睫小扇子般扑闪。

初吾被这直白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但强迫自己没有避开。

“好吧，也许像你说的那样，他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过我。”初吾注视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坦诚说道，“如果他没有那么一点点在意，我也不会很多事情都有所迟疑。”

“阿吾，你心肠软。”周伊说。

初吾摇摇头，倒也没出言反驳。

好半晌，他才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将他定下了许久的决心吐露：

“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周伊只是碰了碰他额头，没再追问下去。

手机发来新的消息，来信人是白石。

初吾忙定睛点击进去，看见一张草草的绘图。

白石留下批注：“第五个故事的番外结局。”

两只猫跟两个糯米团子似的窝在一起，虽只是寥寥几笔草图，但也其乐融融。

初吾忍不住回：“这是在天堂里面重逢了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白石说。

那要按我的理解，它们俩根本没死，只是做了场漫长的噩梦，醒过来可以继续挨挨蹭蹭、黏黏糊糊。

初吾傻乐了一会儿，没把这想法发过去。

他重新点开与初延识的对话框，思忖片刻按下一行字迹：

“要给您带点什么礼物吗？我好容易回家一趟。”

初吾没指望对方回复，而且他也不会学对方傻呵呵地撤回删除。

不过初延识回复得挺快，让初吾都疑心这分分钟几亿上下的董事长私下里也在玩手机摸鱼。

“回来就行。”董事长说。

“好嘞。”初吾应着，仿佛和从前一样低眉顺眼、没心没肺。

但他眼底冰冷，将所有情绪都收敛殆尽，不知深浅、不知喜怒。

“我就说不能给你看啦。”白石说。

“你这是用最温馨的画风画最虐心的剧情。”初吾捂着心脏，只感觉里头突突地渗血。

“我合同快到期了，学校那边也没有跟我续约的意思。”老张答，“我到时候看随便找个什么闲职混日子，当一天保安守一天门吧。”

周伊有些怅然，低头摸出手机说：“那咱互相加个好友吧，您要有空了可以找我聊天。或者您觉得我无聊，也可以找我丈夫聊天，他很会聊天的。”

侧门终于还是被关闭了，这里会再修一堵新的围墙，近旁再种上些细竹矮草，过些日子人们自然而然就会忘记这里曾经有一扇门。

（某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初小吾：“啊啾，我猜伊伊一定是想我了。”）

老张忍不住笑，“唉呀，周老师，你可太有意思了。”

初吾好说歹说，终于骗到了师兄的漫画原稿，一口气看完下来，心情有些郁闷。

“嗯，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喜欢逗小孩玩儿。”老张点了支烟，懒散地呼出一口尼古丁，忽地想起什么又掐灭，“哦哦，不好意思，我应该到外面抽的。”

“没事儿，没事儿。”周伊并不在意，另起话题道，“我后来有找柏野和林习远聊天，他们不是什么不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