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打算着转行了。可在封建古代转行可没这么容易，况且他家这粮铺已经传了三代了，若是毁在他的手里，也没脸去见祖宗。

正当他暗骂天道不公的时候，一个粮铺伙计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今日的气温罕见的回暖了些。

“来来来，快把粮食都抬到院子里晒一晒，好不容易有个大晴的天，都给我动作快点。”

晴空万里，只有几缕如烟般的薄云。

如今北方天灾不断，除了百姓之外，最艰难的，恐怕就是他这一类粮商了。

闻言，里面的伙计们都答应了一声，搬粮食的动作也更加麻利了些。

掌柜走到一个米缸前，打开盖子，将手插了进去。感受了一阵之后，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粮铺掌柜眯眼一瞧，只见前首一人身穿锦衣，长相俊秀，面若冠玉，竟是一副富贵公子哥打扮。

“这该千刀的老天爷，天天连个太阳都不给，天气这么冷，粮食都受潮了！亏我拜了你这么多年！”

他一脸痛惜地看着他的粮食，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后面一人身穿长袄，头戴六合帽，胖胖的身材，一双绿豆眼四下乱转，看起来十分精明，倒像是一个豪门大院的管家。

“掌柜的，有人找。”

粮铺掌柜微微皱眉，点了点头，随后笑着拱手道：“两位是……”

他一边抖搂着手上的米粒，一边自顾自地喃喃说道：

闻言，蒋子轩挺了挺胸膛，小手往后一背，轻咳一声说道：“当然是来谈生意的，而且，是大生意，很大的生意！”

张掌柜一愣，后面的管家额头也挂满黑线，心道自家公子还是未经世故，性格太过幼稚，便赶紧圆场道：“张掌柜，我们是来买粮食的。”

掌柜一听顿时精神一振，如今天气阴冷，粮食受潮之下很容易变质，自己家的粮食若是再不出手，恐怕就要毁在他的手中了。

张掌柜立马喜不自禁道：“来来来，两位，你们里面请，咱们慢慢谈。”

蒋家可是大客户，他一点也不敢怠慢。

这粮铺库房其实就建在他自家的后院，此刻将两人请去了前厅，命下人沏好了热茶，这才低眉顺眼道：

“蒋公子，是你们蒋家要买粮食吗？”

蒋子轩对他的态度和服务很是受用，轻啜了一口茶，也不敢喝多了，说道：“那是当然。”

“呃……”张掌柜等了一会，发现蒋子轩也没什么后续，便硬着头皮问道：“那……您要怎么做生意呢？”

蒋子轩一愣，奇道：“我不是说了吗，当然是做大生意呀！”

张掌柜：“……”

旁边的管家都忍不了了，他是范永斗派来辅助蒋子轩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咱这位蒋大公子虽然出生于商贾人家，但对人情世故和行业行话竟是一概不知。

逼得他一个辅助上去打输出。

管家开口，打破了尴尬：“张掌柜，是这样的，我们蒋家最近想做一笔粮食生意。您的张氏粮铺可是京城的老字号了，所以我们才来找您合作。”

“合作？”张掌柜心下有些失望，皱眉道：“这么说，你们不是来买粮食的。”

管家忙道：“买，当然买。”

“那你刚刚说的合作是何意？”

“意思是……我们要买的粮食可能份量有些大，但对于京城的粮市又没有您了解，所以想请您给我们指导一番。”

张掌柜诧异道：“份量有些大？那你们在我这儿买不就行了吗？保准满足你们的需求。”

管家笑了笑，凑近了几分，小声道：“掌柜，你们张氏粮铺的库房里有多少粮食，我们蒋家全要了！而且以高于市价一半的价格买，您看怎么样？”

张掌柜闻言顿时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甚至觉得对方在拿他说笑。

他们张家祖孙四代开粮铺，就没见有人能一下子买完过。而且，还是高于市价！这样的铁憨憨……不是，这样可爱的客户，他平生还是第一次见。

“管家此言当真？”张掌柜明显已经心动。

“那当然，我们蒋公子就在这里，还能骗你不成？”管家道：“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接着往下谈一些合作。”

“您说。”

“是这样的，我们这次需要很多粮食，总之，越多越好。所以我们想请掌柜不惜一切代价，将京城的市面上的粮食全部买来，您是懂行情的，这事做起来比我们得心应手。”

管家道：“当然，买粮食的资金由我们提供。到时候您想从中间抽多少的中介费，便悉听尊便了，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

“您看，这个生意要不要做。”

张掌柜一听就明白了，对方是想大量买粮食，但又因为外行怕被骗，所以找他这个内行人代购，这样他也可以从中赚一些差价。

如今做生意艰难，张掌柜当然想同意，但他却还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于是问道：

“管家，蒋公子，在下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您买这么多粮食要干嘛？”

管家迟疑了一下，脸上笑容消失了一些，沉声道：“陈掌柜，这就是我们蒋家的事了，您就不要过问了吧。”

陈掌柜顿时会意，笑道：“好，具体的事宜咱们去里面详细谈吧。”

……

文华殿。

今日气温转暖，崇祯终于走出了东暖阁，日常在文华殿办公了。

正百无聊赖地批着奏折，倪元璐走了进来。

“爱卿不必拜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崇祯在他下跪之前便说道。

而且，看倪元璐急匆匆的样子，好像有什么急报。

倪元璐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呈上了一张战报，说道：

“陛下，山西刚刚传来战报，太原……失守了。”

“太原守将张雄叛变，闯贼军里应外合，只用了一天……唉，臣以为，太原总能坚持半个月的。”

崇祯却还是显的那么自信，笑道：“然后呢？”

倪元璐深吸了一口气，也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然后果然不出陛下所料，闯贼进了太原后便开始就地修整，进攻势头也减弱了许多，预计会在太原城滞留一段时间。”

崇祯道：“他不会停留太多时间的，下一道防线便是周遇吉的宁武关了，他准备的如何了？”

倪元璐道：“陛下放心，周遇吉乃是我大明的猛将，前些日子又在大沽口打了胜仗，士气也很高，一定可以重挫顺军。”

崇祯慢慢合上眼，点了点头。

对于周遇吉，他还是心存纠结。

历史上，这位猛将誓死不降，战置生命的终章，陨落与宁武关，算是明朝将领最后的体面。

到了最后，崇祯还是心软了，他实在不想让历史重演，让这位将军赴死。

“爱卿，给周遇吉传信，告诉他，他的任务不是阻挡李自成，而是拖延闯贼的脚步，仅此而已。”

“若已知城不可守，便不要死战，朕恕他无罪。”

倪元璐微微一怔，最后道了一声是。

因为他也知道，宁武关虽是天下险关，可驻守在那里的勇卫营毕竟只有四千人，是不可能把闯贼的几十万大军阻挡在关外的。

只是依着周遇吉的脾气，不知他会不会按照崇祯的旨意办事。

蒋老太爷他自然知道，这位蒋公子他却只知其名，不认其人。

主要还是蒋老太公对他这个独子太过溺爱，生怕他在外面出什么事，所以蒋子轩平时并不怎么抛头露面。

蒋子轩一愣，没想到这粮铺掌柜竟然不认识自己。

他们蒋家在京城商业圈里面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前跟着他爹逛街的时候，很多商贩都不肯收他们的钱，都说蒋老爷能来就是给他们面子云云。

太阳高升，温暖的阳光撒射大地，厚重的北京城墙被渡上一层金箔，新军士兵的衣甲兵刃熠熠生辉。

这粮铺张掌柜，怎么这么没见识。

“张掌柜，这是我们蒋家的公子，蒋子轩。”后面那个商人打扮的人说道。

闻言，张掌柜顿时作‘恍然大悟’状，连忙拱手道：“原来是蒋公子，看来是我年纪大了，眼神都不好了！竟然没认出来，您今日光临寒舍，是有什么事吗？”

北京城一家粮铺的库房前，一个身穿夹棉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在门口指挥。

“知道了，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