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水镜中，普通又平凡的李非辞也老了，他并没有俊美的外表，但是岁月让他积淀了柔和的气质。身边一直跟着李不蔓。李不蔓依旧年轻貌美，她喜欢跟在李非辞身边。即使李非辞并不想和她说话，眼里只有那只小花猪。

直到李非辞的死的那天，她都和小花猪一起陪在李非辞身边。

山顶上空中呈现两个水镜，都是陈太子制造的幻境。左边是李非辞在照顾变成猪的李不蔓，右边是李不蔓和变成普通人的李非辞。

陈太子冷冷瞥她一眼，说：“李不蔓她恨我。那天在林中她要置我于死地。我没有还手，任由她出气。结果一千多条命，她毫不犹豫灭了我十条。”

他们站在一座山峰上，这里山道险峻，从未有人类登顶过。大风吹得两人衣袂翻飞拍打。陈太子的长发在空中肆意飞舞。

至死都爱着这只小花猪。

“可是，”金凉快目光望向远处，说，“逍遥女圣提醒过你，不要插手人和神之间的爱情。我们神仙和人类共处一个地球，应该互相帮助，和平共处，恋爱自由。你这样无异于打破神和人之间的平衡，逍遥女圣不会放过你的。”

陈太子拳头捏紧，沉声道：“不用你提醒，我自己知道分寸。”

陈太子挥起手杖，白玉般的光打破两面水镜，水花四溅，最后坠落山谷。

左边的水镜中，李非辞已经五十岁了，他曾经俊美的脸容此时已经有了皱纹，但依旧不掩其俊骨风华，至死都优雅端方。

他坐在后院的摇椅上，看着小花猪在草地上欢蹦乱跳地玩球，嘴角勾起满足的笑。小花猪玩累了就爬到他怀里，他温柔地抚摸着小花猪的脑袋。生前最后一个笑容给了小花猪，慢慢闭上了眼，长辞于世。柔和的模样让人觉得他好像只是沉睡过去了。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情愿去爱一只猪？

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神情愿去爱那么平凡普通的人？

“好。我不提醒你。但是你自己看看，你给他们制造的幻境有用吗？”金凉快看向两面水镜。

李非辞慢慢睁开眼睛，垂眸看她。问：“什么噩梦？”

“我梦到你投胎转世成一个平凡又平庸的普通人，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身边只有一只小花猪陪伴。你很爱很爱那只小花猪，我站在你身边你却不认识我。我好难受，我那么爱你，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一只猪呢。”李不蔓委屈巴巴地说。

李非辞眸光微微晕眩，像是被光亮闪了神。他嘴角慢慢勾起，抬手捏捏李不蔓的耳垂：“我也做了个梦。应该是噩梦，但我又很满足。我梦见你变成了一只小花猪，起初不爱搭理我，讨厌我抱你，还不爱洗澡。于是我就各种哄你，讨好你，宠你，后来你终于接纳我了。我很高兴你能陪我直到死的那天。”

唯一的遗憾是我的生命太短暂，还没有爱够你。

“讨厌！”李不蔓眼圈都红了，“你才是小花猪。那么丑那么圆，还花里胡哨的。”

两人不知怎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上了来，四目相对的时候，好像是前世爱了五百年今生终于相见了那种火花燃烧的感觉，当情-潮堆积到顶点时，多一句话都是浪费接吻的时间。

饱含深情的吻浓烈又滚烫，灼灼燃烧着两个诚挚又深爱的人。

金凉快正在和金呆菇打乒乓球，她自己输了好多球，而且还一直耍赖。又一个球没接住时，她把球拍一扔，懒懒地坐在球桌上：“不玩了不玩了。”

“不要嘛，那我让着你，你接不住我给你捡球。”金呆菇缠了上来，小蘑菇手给她捶背，锤腿。

“哎呦服务这么好啊。”金凉快调笑道。

金呆菇屏幕脸红红的。

“呆宝还害羞了呢。来姐姐亲一个。”金凉快亲了口它的屏幕脸。

金呆菇开心得原地转圈圈。

“呆宝是不是最喜欢姐姐啊。”

“嗯嗯。”

“万一姐姐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呢？”

“不管姐姐做什么，不管姐姐是坏蛋还是好蛋，呆宝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喜欢你！”

“哈哈哈哈哈！”

金凉快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抱住金呆菇，哽咽地说：“只有你爱我最纯粹了。”

金呆菇突然也哭了，它一直在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金凉快问。

金呆菇屏幕脸哭得稀里哗啦：“我之前骗了你。其实李渡是被我打了才住院的，在病床时也是我先打他才被他踢开的。姐姐我骗了你，对不起，我错了，是我太坏了，我不是一个好机器人，我很坏很坏，我坏到不让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喜欢你。”

金凉快怔住。

金呆菇还在哭：“姐姐其实看到李渡疯了心里不开心的，我也有错，不是姐姐一个人造成的。我不想看到姐姐内疚，所以姐姐你带我去跟李渡哥哥道歉吧……呜呜呜……”

金凉快愣怔了好久。

最后金凉快还是带金呆菇去看李渡了。

李渡自从出院后就不住在公寓了，而是回到了别墅，父母的身边。他疯了以后，李潇丹也给学校说明了这件事，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处理的。

李潇丹每天都以泪洗面，不管拿再多钱请多厉害的精神病医生或者心理医生，都无法治愈。她原本骄傲的头颅在这样的折磨下也渐渐低下了。

李渡每天靠着安眠药和镇定剂睡觉，白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让任何人进去。每天的食物都是从墙上打的洞递进去的。晚上的时候他的戒备心才没有那么强，父母才可以试探着找机会进去看看他。

金凉快和金呆菇呈隐身状态穿墙到了室内。

李渡头上不再是光秃秃的了，已经长出了青茬。一向讲究的他现在邋里邋遢，胡子都没有剃。他的睡衣皱巴巴的，而且瘦了很多，撑不起睡衣显得很宽大。双颊也明显地凹陷了一些，那张曾经被誉为是F大校草的脸，现在消瘦沉郁，眼下乌青，嘴唇起皮。

他跪在一个椅子前，而椅子上绑着一个枕头，这个枕头被揉得很皱，绑得很紧。他消瘦的手苍白无力地抚摸着枕头。嘴里一直喃喃念着：“你跑不掉了……我说过会把你囚禁在我家里……”

“你恨我，随便，恨我的人多了……”

“哈哈哈哈你为什么不爱我？！”

“呜呜呜……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

“我不可能输的，我是英雄，我是救世主！”

李渡上一秒阴鸷，下一秒可怜。一会儿哭得撕心裂肺，一会笑得发狂发癫。

金呆菇看得有些害怕，它也不知道李渡会疯成这个样子。畏畏缩缩地到他跟前，小声说：“对、对不起，请请请你、你原谅我。”

李渡石化一般僵硬在原地，缓缓移动眼珠盯着已经现形的金呆菇。突然发狂地叫喊着：“你打我！你打我！连一个机器人也敢欺负我！”

他一下子抱住被绑住的枕头，脑袋埋进去嚎啕大哭，肩膀剧烈抖动，哭得太伤心了。

金呆菇吓坏了，不敢看金凉快，也不敢靠近李渡，缩到角落面对墙壁。

李渡的肩膀忽然被轻轻按住，他瞬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四周，却什么也没看到。而金凉快就站在他面前，只是依然是隐形状态。

李渡伸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什么也没抓到。

到底是清醒地发疯还是疯得不轻？

他到底在囚-禁别人，还是在囚-禁自己？

李非辞是被火烧醒的。他睁开双眼时看到自己身处火焰之中，身体被绑在十字架上，再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而且越挣脱越紧。

一低头，看到自己悬在空中，脚下就是大海。而火焰就在他周围燃烧。火舌舔舐着他的皮肤，将他的肌肤灼烧得剧烈疼痛。

他脸色发白咬住嘴唇。

这是在做噩梦吗？

可是做梦怎么会有疼痛呢？

火焰已经将他周身全部包裹，燃烧着他的所有，全身肌肤都被烧坏。就在疼痛得快要晕厥时，他坠入海中，灼烧感没有了，肌肤又重新恢复如初，但迎接的是溺水的窒息感。

就在快要被溺死的时候，又被十字架拖着猛地升空，呼吸到了空气。紧接着又被十字架控制着再次坠入海里，越来越深，水压越来越强，所有器官开始先后爆炸。

明明极致疼痛却没有死。他再次睁眼时，器官和肌肤又恢复如初，站在满是钉子的地面，脚底被钉子戳穿，血流不止。面前是一个悬空的铁烙，红彤彤的滋滋作响。毫无疑问这铁烙将要印在他的肌肤上，甚至是每一寸。

他明白了，这是一场折磨肉-体的极致盛宴。要他经历各种痛苦的死亡方式。

“陈太子！你枉为神——！”李非辞苍白的脸容因为愤怒而涨红。声音沉而重，如魔魅一般令人森森发寒。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座说这种话？”陈太子的声音三百六十度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传来。

巴掌大的铁烙猛地印上李非辞胸膛，顿时发出滋滋的声音，残忍地烙烫他的肌肤。李非辞额头冷汗暴起，双唇惨白。咬着牙，深吸一口气：“所以幻境考验只是个开始。”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陈太子。

李非辞：“你以为彻底毁了我，她就会爱你了吗？她只会更恨你。”

铁烙退开，重新又在他腹部重重烙印下去。

陈太子哼笑几声：“是么，那你看看她现在在爱谁。”

李非辞眼前出现一个巨幕，看到李不蔓拉着……他的手在逛街。不对，李不蔓拉着的人不是自己，只是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那一刻他瞬间明白了——他被陈太子困在了神的领域空间中。而陈太子幻化成了他的模样和李不蔓在一起。

以前李不蔓对他说过，人有三个空间，即心灵空间、记忆空间、幻想空间。而神比人多一个空间，领域空间。

在领域空间里，神可以用自己的意识去创造无数个空间。而他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就是陈太子专门为他创造的“刑场空间”。

陈太子语调很是轻松：“我的吞吞拉着我的手呢，她说要去给我买生日礼物。好期待是什么生日礼物啊，你好奇吗，到时候给你看看。哈哈哈哈哈！”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空间的解禁时间。直到你五十岁死的那一天，你就自由了。”

陈太子才没有那么听金凉快的话，他根本无法忍受李不蔓爱上一个人类。别说要等二十几年，就算是二十几天都不行。李不蔓的每一分钟，都必须在爱他。

把人类关在领域空间里折磨，神界又怎么会知道呢。他真是太聪明了。

“你别逼我。”李非辞长睫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神。周身散发着巨大又强烈的戾气，如山呼海啸一般，将空间扭曲。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醒来。李不蔓揉揉眼睛，余光看到旁边的李非辞，顺势靠了过去，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搂住他脖颈。

“宝贝儿，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李不蔓脑袋在他脖颈间拱，深深嗅着李非辞的气味。那是熟悉的青蛙王子沐浴露和他身上的冷冽气息混合的冷甜香。

金凉快说：“你还不明白么，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无论变成什么样，永远都互相吸引。”

“所以我让你等，等李非辞正常的死亡，吞吞就不会再迷恋于他。”金凉快。

“老大，这样做会不会有点不厚道？”金凉快问。

陈太子有些看不透金凉快了，沉沉看着她：“你真的认为李非辞会死？”

至少他是头一次无法掌控一个人。心里始终隐隐觉得李非辞是会是意外中的意外。

金凉快很肯定地说：“但凡是人，都有一死。”

金凉快笑道：“老大，吞吞她还不懂事，不用这么计较。”

“你总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到底是不在乎还是怎样。我们三百年的友谊，难道要因为李非辞而破灭吗？我要让吞吞明白，李非辞爱的只是她神的光环，也要让她明白，她只是被李非辞的外表迷惑、被天才光环吸引！”陈太子手杖猛地杵在石头中，整个山峰摇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