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护现有的生活不要改变，保护身边的人。

“不，你已经忘了，你所追求的早已不是一切都未开始的时候，那个最单纯的愿望了——”

似乎是说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敢说出来吗？”他就那么用刀背一敲她的手背，再一挑刀尖，轻而易举便让她失了兵器。

啊，她不会说的。

左手边不远处立着她的刀，那奠定了结局一招，她还记得。

她想不出答案，却记起最开始的时候，渡部勇助曾问过她：“你是为了什么而努力变强？”

她知道。

又一次将她击退，她的对手冷冷地注视着她，这一次，明明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她却觉得，渡部老师是在愤怒。

那现在呢？现在是为了什么？

“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来真真正正地决斗。因为你的弱点简直明显到让我毫无战斗的欲望！”

弱点？

晴鹤深深地弯下腰去，双手的伤口埋在了泥水中，刀割一般地疼，但好像这点疼痛还不够，她的五指又狠狠地抠进了地里，自虐一样，浑身痉挛起来，低吼，哭喊。

雨水依旧冰冷，她却突然变得那么难过。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并不相熟不是吗？

她身心俱疲，早已没有任何力气说话了。但在睡去之前，她心里还是下意识地重复着勇助的问题。

最大的……愿望？

愿望啊……

玄一和拓海经过今天的折腾，虽然没和晴鹤一样直接昏睡过去，却也没有半分多余的精力做什么了。

比如生气，比如像病房外不远处银发上忍那样，对着他们的老师拳脚相加。

两个孩子只是默默地听着医嘱，然后替晴鹤的监护人取了药，回病房守着而已。

体力透支，查克拉透支，加上心绪起伏过大又淋了雨，一直以来都健健康康的、好像根本不会生病的晴鹤终于病倒了，甚至很快就发起了烧，她也仿佛累极了似的，一直沉睡不醒，到现在都已经半夜了。

“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和旗木上忍就行。”

“没关系，我跟我老妈说过了。”

玄一早就自己一个人住了，自然没什么顾虑，而拓海则是趁着空隙跑回家和他母亲说明了缘由，也来这里陪着了。

“别那么沮丧着脸了，变成这样也许是一件好事呢。”

“……”

知道自己这个朋友最在意晴鹤，拓海只能耐心一些，“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也不是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错，渡部老师不是说了吗？他其实是受旗木大哥之托才对晴鹤这么上心的。”虽然外面那两个至今还未打完，一个心怀愧疚但认为自己只是手段过激，效果还是可以的，另一个看着自家孩子被“照顾”成这样，听了罪魁祸首的“狡辩”气得七窍生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上去就开打。

可能他自己也感觉这话没什么说服力，拓海干咳了一声，决定先转移矛盾，“他们大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咱们两个左右都留下来了，好好照顾晴鹤就好了，等她醒了，还要叫护士拔针、给她买饭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玄一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只是自己钻了牛角尖。

“我知道。”

只是眼睁睁看着她倒下……不甘心罢了。

她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自己却什么都……

只是回想起那一幕，玄一就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

不管玄一怎么想的，拓海这边得到了回答，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为别的，就冲着玄一当时也差点对渡部勇助动手这一点，他就完全理由担心第一班会在正式成立的第二天解散好吧？？

拓海：我为这个队伍付出了太多，心好累.jpg。

走廊里，“成年人之间的谈话”结束之后，二人靠着墙龇牙咧嘴，揉着身上的伤，谁也不看谁。

“下手太狠了吧卡卡西前辈，还拳拳照着脸打……”

“你小子就那张脸欠揍！当初刚升上忍的时候就看你那副表情不顺眼很久了！”

“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吗！”

“嗯？（威胁）你敢说你对孩子们没甩脸色？”

“……”

“……你回去吧，我留下就行了。”

“不，那孩子生病我这边也有责任，我留下吧。”

“别了，我怕晴鹤一睁眼看见的是你心情不好。”

“……前辈，有没有人说过你嘴真的很损？”

“呵，就你一个！”

勇助脸一黑，不再推脱什么转身就走了。

赶走了人，卡卡西长出一口气，感觉胳膊仿佛更疼了。

这家伙也是不吃亏，居然还敢还手！还知道打在暗处晴鹤就看不见了！

还想挽回印象呢？他看这家伙在晴鹤那里估计毛都不剩了！

不料刚走到病房外面，卡卡西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对话：

“你好好休息，渡部……老师那边我去说。”

“别在意，玄一，其实渡部老师他……说的也没错，但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卡卡西顿时心酸不已。

看看他家的孩子！这么温柔！这么体贴！

然后再一想晴鹤还要因病休息几天，卡卡西就咬牙切齿。

刚才就应该再揍那臭小子一会儿！

敲了两下门，又等了几秒，卡卡西这才推门进去。

靠在床上的晴鹤看了过来，她的脸色还有些微红，显然还未退烧，“是卡卡西啊。”

“旗木大哥回来了，正好，我和玄一出去给你们买点吃的。”一见卡卡西进来，拓海哪里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深刻的谈话？拉着玄一就溜了。“旗木大哥到时候记得去护士站取啊！”

“谢谢。”

两个男孩子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了晴鹤跟卡卡西。

卡卡西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床尾的椅子上，像打了个招呼就一言不发低着头的晴鹤一样，不曾出声打扰。

寂静的气氛就这样持续了许久，久到窗外的天空都微微发亮。

“他从我的身边夺走了那么多，我不该恨他吗？”

“应该。”

“卡卡西，我错了吗？”

“没有……错的是他。”

“那么，如果有一天能见到他，我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死他。”

“晴鹤。”

卡卡西叹息，“你要让你所有的时光都成为复仇的代价吗？”

“宇智波鼬留给了你仇恨，你就要如他所愿地毁掉自己的一生、变成复仇的机器吗？拓海也好，玄一也好，我也好，还有渡边医生，我们都和你有无法分割的羁绊，我们希望你可以幸福，能好好地活着，你失去的，渴望的，我们都愿意尽力给你，你的确很坚强，明明许多事埋在心里，还能若无其事地面对我们，可你所以为的坚强，反而是在推开我们，你就像即将远走的过客，从未打算让我们一起同行。”

“想想佐助，要是他有一天为了复仇，放弃了你，也放弃了他自己，你会是怎样的感受？我们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她没有回答，但突然僵住的身躯显示出了她的不平静。

“晴鹤，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可以确切的告诉你。”

他走过来坐在床边，揽住小姑娘小小的身躯，让她靠在怀里，语气轻柔又坚定地说：“你的未来并非无药可救，也并非一无所有。所以不需要为失去的东西祭奠。”

“我知道过去的事伤害到了你，让你时刻都警告着自己一切都会消失，不敢，也无法真心地、全心地接纳我们。这点我们可以慢慢来改变，一定会好的。”

她攥紧了卡卡西的外衣，压抑的声音闷闷地传了过来，“可我不知道，除了报仇我还剩下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你会有你自己的生活。宇智波鼬是木叶的叛忍，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抓捕他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任务，也是大家的。我不反对你参与进来，但在你以抓住他为目标之前，还需要时间成长。”

“那要多久？”

“嗯……晴鹤知道怎样才是强大吗？”

“像你一样？”

“虽然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很高兴，不过答案可不是这样的。”

他低头浅笑道：“是明明难过到快死掉却还能保持自我的人，也就是内心强大的人啊。”

“怎样才是保持自我？”

看着她头也不抬地靠在自己怀里，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一样一个又一个提出问题，卡卡西的眸子不禁溢满了柔和的情绪。

“是始终铭记着自己想要什么。晴鹤不必着急，可以想想以前的愿望，如果忘记了的话，那暂时就为了保护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们而努力吧。”

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啊。

晴鹤扯了扯嘴角，黑暗中的双眼却骤然流露出苦涩、悲哀和恍然的神情来。

这不就是她最初的愿望吗？

【天真的想法。河水都是流动的，万象万物，又怎么会是不变的？你如何知道身边的人何时死去？你又如何知道自己何时死去？】

【眷恋、悲伤，从来都是无聊的附加品，从来都留不下哪怕一条人命。】

【摒弃不该有的人性，不留恋已故之物，不会有无谓的悲伤，这就是忍者。】

也许那个老人说得没错，她的确失败了。

会悲伤的自己，也真的，真的好痛苦啊。

可是啊……

晴鹤抬起头来，对上卡卡西温和的双眼。

可是……

她却仍然想要再试一次。

再一次拾起这个天真的愿望。

因为卡卡西。

因为佐助。

因为玄一和拓海，还有其他关注着她的人。

因为……这才是她想要的啊。

“那一天……说不定会很晚的。”

“没关系，我们一直都在。”

那天之后，一众上忍得知简简单单的一个组队居然还把人搞进了医院，都惊掉了下巴不敢相信，直到他们看见了顶着满脸青紫上班的渡部勇助本人。

众上忍：……传闻果然不虚！

就连三代火影看到他脸上的淤青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一直看到勇助抽搐着嘴角，脸上开始挂不住的时候，他才借着抽烟呼出来的烟雾掩饰了自己的失态，把一个巨大的卷轴推到勇助面前，“咳咳咳，这是C级任务总汇，鉴于大家至少都执行过C级任务了，勇助，你直接在这里面挑吧。”

“是！”

趁着勇助看任务书的时候，三代默默地移开视线。

他能猜到那满脸异常“绚烂”的青紫应该是卡卡西揍的。

不过会出现这样的结果，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了，连卡卡西都忍不住动手，勇助这小伙子办事莫非太虎了……？

就这样，在三代都将信将疑的情况下，渡部勇助在上忍圈子里的名声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了。

对此，部分知情人保持了沉默。

因为——

“没关系，比起那种事，我们第一班的第一次任务就要开始了。”勇助虽然还是那副老实人的样子，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却几乎掩饰不住，“就让那些人看看，我们第一班是0125级最强！”

不是，这画风变得也忒快了吧？

还有老师，你脸上的伤真的没事吗！

三只默默地看着背后突然光芒万丈的渡部勇助，忍不住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被谁给掉包了。

他们可还没忘记这人魔鬼般刻薄的一面，因此玄一开了白眼一看，最后发现没有变身术和幻术的痕迹，整个人都懵了。

难道……他们的老师是精分？

晴鹤轻咳了一声，对着同伴们使了个眼色，首先应道：“好的老师。”

拓海也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好的老师！没问题老师！”

玄一下意识跟着应了一声，神情有些恍惚。

莫非，是他昨天没睡好？

“害怕孤独，为什么还要再推开此时此刻留在你身边的人呢？”

“告诉我，抛开这一切，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为了……报仇啊。

“我并不讨厌你。甚至作为即将组成的第一班的老师，我很高兴能教导你这样的学生，因为你虽然有天分，但更努力。听到卡卡西前辈的形容，看到他身上发生的改变，我也能猜到你是一个好孩子。”

脸上的水迹顺着五官的轮廓滑下，她跪坐在雨中，双手虎口崩裂，血水混合了雨水和泥浆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勇助将自己的刀就那么随手插在一边的泥土里，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他的浑身也早已湿透，却隐隐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正向晴鹤吹来的冷风，那副不久前还十分可恨的面容上，如今却是包含着什么复杂的东西的，坚定的表情，“但是，我不能容忍自己的学生满心仇恨，甚至随时准备为了复仇抛弃自己的性命！”

“宇智波晴鹤，你记得那些救过你、教导过你、陪伴过你的人吗？”

“你死去的亲人希望你为了复仇去死吗？”

勇助的刀一次又一次落下来，她的鹤翔信幸上面已经布满了缺口，珍贵的胁差仿佛就要被他那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打刀给劈断。

再早一点，勇助说：“我欣赏强大的女性，可你不一样，你很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