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伍笑了笑：“我功夫很好，没事的。”

荷衣看着丘伍，发觉此前跟在公子身后一直是比较懒散的样子，可现在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丘伍在察觉异样的一瞬就立马做出了反应，他将荷衣护在自己怀中，就势从马背上朝前扑去。

白雪还在疾速狂奔，丘伍从快速的冲击中落下马来，在地上滑倒，就势滚了好几圈。

似有一物快速地朝着马背上的两人而来。

荷衣紧张地抓住他的袖口：“那你怎么办？”

丘伍从翻滚中起身，立马将荷衣挡在了身后。他一只手掏向怀里，侧身小声地问：“没事吧？”

荷衣抱紧了包袱，摇摇头：“没事。你呢？”

像孩子一样。

月光濛濛，原本两人落地的地方，插着一根黑色的铁棍。

丘伍目光一缩，他掩着荷衣慢慢倒退，边退便交代着：“过会儿我引开他，你就骑着马赶紧走。”

荷衣有些犹豫，她觉得这个方案似乎不怎么行。

丘伍见身后迟迟没有再说话，就压低声音道：“你还有给公子送信的任务呢！”

荷衣看了看挂在胸口的包袱，沉默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

丘伍忍住了身上传来的疼痛，安慰荷衣：“我很好。”

求盗壹抬起眼看着丘伍，波澜不惊。

丘伍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想起了厮杀场里的那些日子，鼻尖似乎还能嗅得到从求盗壹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这个人，身上一直都是这种味道，像是被血液腌泡过一样。

丘伍一眼不眨地看着求盗壹，特别是那双鬼魅般的手。当铁棍被擦拭一新后，那怪异的武器被单手提了起来，求盗壹右手斜向上举，仿佛在托着一根标枪。

就是现在！

丘伍眼神一凛，霎时将手中铜石子抛撒向求盗壹的方向，大喊：“趁现在，走！”

这是对荷衣说的。

铜石子如落雨般飞溜溜密不透风地包向求盗壹，顷刻间两人之间像是被筑起了一面短暂的石墙。

荷衣抱着包袱扭头就跑，白雪在不远处不安地踢踏着蹄子，见荷衣过来喷着响鼻。

被铜石子围起来的包围圈只保持了片刻，而后那些石子就像是遇到了狂风般倒卷回来，纷纷落地。

求盗壹安然无恙地抬起头来。

眼神中放射着让人不安的诡笑。

他听到了荷衣上马的声音，但并不在意。在求盗壹的眼中，这个女人已经打上了死人的标签，区别只是早死晚死而已。

眼前叛主的求盗伍，才是他主要抹杀的对象。

当然，对付不听组织不听自己这个老大的话的人，求盗壹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本可以很快杀死求盗伍，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杀人嘛，得讲究点艺术。

他比较喜欢慢慢折磨慢慢享受。

眼见求盗壹毫发无损，丘伍并没有意外。组织里的老大，确是是自己现在还无法匹敌的。

丘伍想起了那些噩梦中仍然夜夜纠缠着自己的亡魂，那些死在自己手中的人，他一阵战栗。然而荷衣纵马远去的声音，又让心中涌出一股子悍不畏死的坚韧。

还不能死。

要挡住。

要让那个小丫头安全离开。

丘伍又身子前倾，摆出进攻姿势。

求盗壹眉毛一扬，勾起笑地看着丘伍：“小五，背叛大哥可是死路一条。”

回之以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铜石子。

啧，喂不熟的狼崽子。

求盗壹手中的铁棍如离弦之箭，带着寒气直刺向丘伍。

丘伍连连后退，眼中只剩下了眼前的铁棍的一点黑芒。

嚓！

如此后撤了数十米，铁棍毫无停歇的迹象。丘伍咬牙抛出一颗铜石子，打向铁棍。

铮！

铜石子在棍尖上被刺穿，裂成两半。

丘伍屏息凝神，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无往不利的铁棍带着破空声，直接贯穿自己的胸口。

疼。

后撤的脚步终于静止，丘伍被铁棍的力道带着在地上拖出一道划痕。他踉跄着倒下，半跪在地上。

惯用的右手抓住铁棍露在外面的下半截，上半截已经插入了胸腔里，左手还在保持着往怀里掏的动作。

他想要把铁棍拔出来，然而只是徒劳无功。

风沙漫卷，丘伍放弃了把铁棍拔出来的想法，低垂着头颅。

血液顺着棍身往下流，浸润了周边的地面。于是在丘伍委顿的地上，暗夜里的颜色更显深沉。

求盗壹还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晃晃悠悠就过来了。他围着丘伍转了一圈，不时地摸摸这拍拍那，语气里都是嘲讽：“这就是不听话的代价。”

说罢，抬起脚踩上了丘伍撑在地上的右手。

丘伍依旧低垂着头，任由风沙吹过。见没有看到预想中哀嚎的场景，求盗壹更加用了劲，将丘伍的手骨踩得吱嘎作响。

丘伍像是流血过多而失声了，他没有反应。

求盗壹踩着丘伍的手蹲下身子，他伸手抓起丘伍的头发往后一掀，看到的是一双已经失了神的眼睛。

这就死了？没劲。

求盗壹无趣地把丘伍的头发往下一甩，就要起身抽出自己的铁棍。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丘伍忽然动了！

他那一直没有掏出来的左手闪电般刺出，正向着近在咫尺的求盗壹而去！

那只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噗呲—！

求盗壹堪堪往后退了一步，但那尖锐的匕首还是半刺入了他的胸口。

丘伍嘿嘿地笑出声，伴着满口的血沫，光亮的眼睛里映出求盗壹的窘态。

那个一直都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杀人魔，终于被丘伍激出了怒火。

这支匕首，正是最初杀人试炼时，求盗壹给丘伍的那把。而丘伍，就是拿着这把匕首，被迫杀死了自己在那阴诡地狱里所认识的唯一的朋友。

而现在，也是这把匕首伤了求盗壹。

只是可惜，没能杀死他。

求盗壹脸上跳出青筋，他快步上前正面将半跪在地上的丘伍踹翻在地，而后踩住他的肩膀唰地把铁棍抽了出来。

丘伍躺在地上，汩汩血液流淌如溪水。他的身体越来越冷，但嘴上却浮现满足的笑意。

模糊的视线像是在倒映这么多年来的过往，那些暗夜，那些厮杀，那些血泪，统统都过眼烟云般快速闪过，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个弯着杏眼笑意盈盈的姑娘。

“我见过你的，我是荷衣。”

荷衣，应该安全了吧？

真好啊。

丘伍的眼中是天上那弯渺渺的月牙，他带着微笑遥望。

而后失去呼吸。

求盗壹瞥见丘伍死前的神态，有种被戏耍的恼怒。他神经质地擦拭着铁棍上的血液，然后又胡乱地刺入丘伍已经再无反应的身体。

一下，一下，一下，溅起蓬蓬血水。

他的眼睛赤红，脸也被迸溅的血液涂成了红色。

就在求盗壹失控地发泄着怒火时，一条暗影扑簌而来。

忽地缠绕住了求盗壹的脖子。

竟然是一根鞭子！

求盗壹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死死地扯着绕住脖颈的鞭锁想往外拽，但他越是用力，鞭子反而收得越紧。

他本该能躲过这一偷袭，可是先前的失态加上丘伍匕首的伤，还有之前蒙恬那一撞的暗伤，叠加起来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求盗壹奋力拉扯，眼睛却费力地转向了身后。

一个枯瘦如尸骸的男人无声地站在那里，眼里身上都没有丝毫活气，像是从地府或者坟茔里爬出来的一样。

鞭子就在这人的手中。

“老二，是你……”求盗壹憋闷的声音带着不甘。

传闻之中掌刑狱的，求盗贰。

求盗贰只是漠然地看着求盗壹挣扎不休，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鞭子下的人没了气息。

他干脆利落地将鞭子一收，鞭子的尾端就卷着求盗壹瞪大眼睛的头颅飞了过来。

求盗贰有条不紊地从背后取出一个盒子，把求盗壹的首级安放进去。

天苍苍野茫茫，荒凉的戈壁重归寂静。

他最爱的，杀人游戏。

好玩，但杀这两个人太轻松了，又有点无趣。

求盗壹神态轻松地走到了两人的视线里，他甚至没有怎么去看丘伍和荷衣，只是毫不在意地走过去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铁棍。

丘伍没有丝毫的松懈，他挡在荷衣身前，上身前倾做出攻击的姿态。

破空声传来。

刚才掏进怀里的手已经伸了出来，里面赫然握着一把铜石子。

求盗壹拿着帕子擦了擦那根铁棍，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地吹掉了上面粘着的砂砾。他全然没有丘伍那般的剑拔弩张，反而像是在游戏一般。

确实，对求盗壹而言，这就是场游戏。

他身上沾满了沙土，荷衣和小包袱里的乌云被紧紧地护在了怀里，没受什么伤害。

白雪觉出身上人突然地离开了，它朝前跑了一段，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