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越想，脸色越白。

颜慕卿失踪许久，生还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接近于零。但是一想起曾经种种，那个傲娇霸道的慕王爷总会时不时出现在眼前。

“……”

郑明兰的尸体是被叶篱派出去的高手搜山时发现的。

夏月怔了下，“前阵子沈姐姐还和我说过，郑明兰在流放路上失踪了，没想到居然死了。”

难道是不慎跌进礁石中？或者遇上很大的鱼连骨头也一并吞了？

“那个山洞除了尸体，还发现些许白色的媚药粉末，一些摩擦过的麻绳碎屑和地面爬行的痕迹，看样子当时洞里并不只有郑明兰一人。”

夏月心里一紧，忽然想到什么：“你的意思是慕王爷的失踪和郑明兰有关？”

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坏。

“……”

事隔这么久，假如人掉进了水里真的淹死了，肯定会被水中鱼儿吃掉。可是肉没了但是骨头还在，也不会搜不到。

他虽然拿鞭子抽她，但也仅限于吓唬。他习惯骂她蠢丫头，总是嫌弃她笨，却依然出手帮她。

他送了她很多罕见的宝贝，有价无市那种。就连她被晨曦欺负了，他也带她入宫去找场子……

明明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失踪了呢？

叶篱微微叹口气，“只是猜测，并未得到证据。山洞外面就是水潭，我也派人下水搜查过，什么都没搜到。”

说完，她又怕叶篱不同意，立刻补充：“月子里我的身体养的很好，什么毛病都没落下。而且出门我一定注意保暖，尽快回来，呃……尽量一个时辰之内……”

黑暗中，叶篱忽然紧紧搂住她，下颌顶在她的额上：“嗯。”

轻飘飘一个字，再无二话。

就这一个字已经足以让夏月安心，先生果然是懂她的。

春末夏来。

栩栩和杞杞已经四个多月，一逗就咯咯直笑。

萨太后的身体情况急剧下降，每日斋饭吃得很少。夏月闻之，专门带了孩子前去探望。

都说美人迟暮这种说法根本不对，美人也有老得很快的时候，比如心空了。

萨太后目光怔怔坐在寝殿一侧一张摇摇椅上，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那面橱架上摆放的蹊跷玩意儿和一墙壁的绿意，这时目光中才稍微有了些许灵动。

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半年内从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变成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这中间流了多少辛酸泪？

夏月让宫女准备了一个大垫子铺在地上，把两个小娃放上去玩耍，自己则在一旁剥了一颗葡萄，轻轻递到萨太后唇边。

“这个可甜了，您尝尝。”

萨太后望望这可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闭上眼张口含了。甜兮兮的汁水在口腔内弥漫，如同看着儿子吃葡萄时的模样。

颜慕卿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葡萄，所以那时宫里每天都准备新鲜葡萄。现在，这个习惯还保持着。

夏月知道萨太后身体不好，葡萄属阴一次也不能喂太多，间隔很久再喂一粒，只喂了三四粒就停下。

两个孩子在铺着垫子的地上爬的飞快，萨太后的眼神转动也快，目光慈祥。

虽然她没有力气站起来，但依然穿着漂亮的衣裳梳着干净利落的发髻。

许是因为见客的缘故，特意在银白色的发髻间插了一只金钗，苍白无血的脸色瞬间明亮几分。浑身骨肉如柴，漂亮的衣裳穿在身上，却显得空空荡荡。

目光一如既往的和蔼，望着栩栩和杞杞时唇角微微上扬，这已经是这阵子最好的状态。

夏月小声说着外面的新鲜事儿，又时不时去翻弄一下两个小娃，加上甜糯的“咿咿呀呀”的哼哈声，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

萨太后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夏月便准备带着娃娃们告辞离开了。

却被萨太后喊住：“等一下，卿儿出征前给我留了封书信，是时候交给你了。”

夏月有点懵，可萨太后没力气解释，也不想解释：“你拿回去看看就明白。”

宫女从侧殿端出来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交给夏月，夏月轻轻掀开，见里面放了一张白纸，便又合上盖。

真是一封书信，可是颜慕卿根本没和她说起过啊。

“还有，下回再来别带孩子。人死灯灭，阴气重，别吓着娃娃。”

夏月一激灵，“太后您乱说什么呢？只要您好好吃饭一定会好起来的。”

萨太后唇角缓缓扬起一抹浅笑，很快无精打采便垂下头去，两名壮实的宫女赶忙上前将她从摇摇椅上搀扶下来。

她一世坚强，从不以悲观示人，强撑着道：“回吧。”声音极小。

夏月赶紧让人抱起孩子，一行人缓缓退出去：“是，太后您一定保重，过几日我再来看您。”

“……”

等回了府打开木匣，夏月才发现这里面书信不止一封，而是两封。

而且内容更让人震惊，这两封都类似于后世遗书性质。

颜慕卿在信中写道，假如此次出征不利不慎而亡，则将自己名下所有财产赠与齐国夫人处置。

齐国夫人就是夏月，因为叶篱高升殿阁大学士，官居一品，她早就成了一品诰命夫人，享有特殊权利。

另一封信是萨太后亲笔书写，内容同颜慕卿一样，无非是自己死后将财产赠与齐国夫人支配云云。

这两封书信上面不光有落款人印章，居然还盖着先帝的皇印。

盖了先帝玉玺大印，就是真武帝也不能乱动，夏月一时之间煞是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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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好像又已经一个半月没见到萨太后了。

夏月犹豫半响，犹犹豫豫问道：“先生……我想……能不能明日入宫一趟？”

年前，萨太后把后宫事物交给了皇后和婉太后，自己不再参与任何纷争，一心吃斋念佛。

她自始至终没问过一句儿子是不是死了？但，一夜之间白了全发足以让人看清她的心，她怕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郑明兰。”

没人敢轻易在她面前再去撕揭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就连皇上也不敢经常过去探望，怕她见到他立刻想起颜慕卿。

唯有夏月。

生产前她在家待产无法入宫，萨太后居然亲自出宫来到叶府，只为和她说说话。

从边陲一路细细搜查过来已经四五个月过去，尸体处于高度腐烂，还有被野兽啃噬的痕迹。

一堆白骨和发着恶臭的腐肉，被一道飞瀑隔断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