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原住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离神那么近，不过，神族降临，对于秘境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大约一千年前，当时的大长在，已经认识到秘境到了不破不立的时候，所以他积极变革，希望能为子孙后代挣出一片新天地来。那位大长在，被后世称为中兴之主，他的改革很成功，虽然还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秘境崩溃问题，可是他们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子民暂时摆脱秘境束缚的办法。只要子民能够走出去，那么秘境的困境早晚有一天能够解决的。

方泽一愣，莫拉话说的这么直白，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了。

稍稍沉默了片刻，方泽才道：“是的。”

“罢罢罢，是老夫的错，老夫不应该试探大人。”莫拉长叹了一声，然后正色道：“想必祭祀大人已经有所察觉了吧，吾族是不是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原住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被神族盯上的，最早的时候，就是秘境还不是秘境的时候，他们只是星海中很不起眼的一个族群，根本没有面见神族的资格，是以，神族在原住民心中一直都是虚无飘渺的存在。神族或许很伟大，也很强大，可这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终其一生，他们的生活都不会和神族有交集，听以，某种程度上而言，原住民可以说是无神论者。

方泽眉头微蹙，这莫拉话说一半留一半是什么意思？而且，为什么说到关键处，就消声了。

莫拉似乎猜出了方泽心中所想，苦笑着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另一只手则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繁复的图案，这是……神族的族徽！

那个时候，所有的秘境原住民，都坚信这一点。

和星海万族相比，秘境原住民是幸运的，又是不是幸的。幸运是因为，他们能够在秘境过着平静的生活，而不用担心外界的纷纷扰扰。不幸则是因为，这样的平静，是由生生世世的自由换来的。

正常情况下，神族是没有权利干涉秘境中的种种的，但是现世神从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神族，他们的神位都是窃取来的，就更别指望他们有什么高尚的品德了。所以，对于现世神来说，规则是强者制定的，只要强者够强，就算是规则也奈何不了强者。

可惜的是，这世上的事，哪能事事如人愿，就在原住民万众一心，忡憬着新生活的时候，噩梦从天而降，神族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降临秘境。面对强大的神族，原住民毫无反抗之力，通通被种下了神种，再度被困在了秘境这一方天地中。

神种？方泽挑了挑眉，他虽然不知道神种是什么东西，不过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种了神种的原住民，从此只能听命于神族，作为报酬，神族会为他们解决秘境崩溃问题。听上去，这个交易似乎很公平，但是，双方的付出显然是不对等的，更重要的是，这只是神族单方面的决定，根本没有询问过原住民的意愿。

确定方泽看清自己画的图案后，莫拉立刻用脚踩掉了地上的痕迹，而莫拉的行为，让方泽很迷惑，莫拉的意思是说，他们被神族控制，或者说是威胁了吗？

山娃的出生是个意外，又或许是上天的以怜悯。山娃的父亲是少长在，母亲则是莫拉的族人，同时还是一个女祭祀。

莫拉家族衰败已久，一名女祭祀的诞生，也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所以，这位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女祭祀从小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成年后和少长在两情相悦，成婚生子，人生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直到她生下长子，完美的人生，终于出现了瑕疵。

少长在和女祭祀身体健康，他们又都是修炼者，身体素质更是强过绝大多数族人。而女祭祀怀孕期间，也是吃了许多天材地宝，然而孩子生下来，却是个先天不足的命，体弱多病不说，这个先天不足，还怎么补都补不回来。孩子今年都已经十六岁了，生怕取了大名，会养不大，所以至今只有一个小名，叫做山娃。

去年，山娃十五岁，在这个孩子十五年的人生中，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大约就是家门前的小溪了。山娃从小体弱多病，而且这孩子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山娃子十五岁的生辰愿望，就是能够亲眼看一看祭坛。别看山娃子是个药罐子，可他却是从小就觉醒了祭祀之力，只要他不中途夭折，未来妥妥是一名受人尊敬的祭祀。所以，虽然山娃不能像其他健康的孩子一样上学，可父母对他的教育从未落下。因此，山娃想要看一看祭坛，也是很正常的事。

少长在和女祭祀为了这个病弱的孩子，也是操尽了心，孩子长这么大，就这么个愿望，能不满足吗？于是，寻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家人就朝着祭坛出发了。

山娃想看的，自然是族群传承至今的古老祭坛而非新祭坛。因为神种的关系，老祭坛早就拒绝任何人进入，所以，说是看祭坛，其实一家人也就能在山脚下遥望一下祭坛罢了。山娃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他的要求也不高，如此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因为其不可预估性。那天，山娃子的状况特别好，到了山下小憩片刻后，趁着家人不注意，居然一步一步的走向山顶，让人震惊的是，他居然安然无恙的走上了祭坛。

初被种上神种的时候，原住民还抱着无限希望，每一个新生儿，都会详细检查体内有没有神种，在一次又一次失望后，原住民渐渐死心了，接受了现实。

山娃自小体弱，少长在和女祭祀也就从来没有想过，山娃能够幸免，然而现在看来，山娃的先天不足，莫非是因为体内没有神种的关系？

山娃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走进祭坛，这说明什么，说明祭坛认可了他？山娃自然是欣喜若狂，可是他在祭坛所见，又让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留给族群的时间不多了，还有，神族欺骗了族人。

山娃从祭坛回来后，少长在立刻给他安排了全面体检，结果不出所料，山娃果然是千年以来，族中诞生的第一个自由民！

为了保护山娃，这个好消息，只有少数人知晓，不过就是这少数知情者都很振奋，或许，他们还有希望。

可惜，山娃修养了一阵，吐露的真相瞬间让原住民心凉透了，祭坛已死，族群已经没有希望了。

山娃是预备祭祀，天生和祭坛有着感应，而且他是纯正的祭祀，体内没有神种，自然更加容易感受到祭坛的悲鸣，这就是为什么，山娃急切想要去看看祭坛的原因，因为山娃听到了祭坛无声的悲鸣。

虽然原住民并不清楚神种对他们的身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神族的手段，岂是原住民能够反抗得了的，总之现实就是，从此之后，原住民的新生儿打从诞生起就带着原罪，他们天生就带着神种。

听到这里，方泽不由暗暗咋舌，神族果然没一个好鸟，一个神种，就把一个可怜族群永远的绑在了神族的战车上。

不过，弱肉强食，本来就是星海生存法则，原住民技不如人，只能认载。

确保所有人都种上神种后，神族就离开了，他们并没有交待原住民要做什么，只是让他们等待神谕。

莫拉是原住民长老，经历的大大小小风浪不知凡几，虽然卒不及防之下，被方泽杀了个措手不及，不过，莫拉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从神族离开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一千年，这一千年中，神族再也没有出现过，似乎先祖们经历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可惜，这梦有美梦与恶梦之分，原住民做的，显然是一场恶梦，并且至今没有醒来。

被种上神种后，祭坛就不再接纳原住民了，所以，原住民已经有整整一千年没有在他们的祭坛祭祀了，这一千年中，举行祭祀的祭坛是后建的，虽然一切都是按照祖制所建，但是新祭坛在原住民心中，始终是个西贝货，因为自从他们改在新祭坛祭祀后，再也没有收到先祖的恩赐。

这个先祖的恩赐究竟是什么，莫拉没有详说，不过，当年原住民能够在侵略战中保住族群的火种，靠的就是所谓先祖的恩赐。而且，一场祭祀成功与否，看的就是得否得到先祖的回应，很显然，自从被神族控制后，原住民的先祖再也没有回应过他们。

看起来，莫拉今天打算主动揭开谜底，方泽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之前，大长在说的，都是真的，吾族真的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但是吾族从来没有放弃过。而且，如果，如果没有……的介入，吾族本该拥有充足的时间解决危机，可惜，没有如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