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停下了脚步，侧头说道：“如果我真敢呢？最坏的情况是你爹与我交恶，你去不成武院，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冲动地胡乱发脾气。”

涂元愣了愣，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再思考一番，甚至觉得很有道理，可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道歉认错，便沉闷下来不再说话。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涂元本是不想主动说话的，可他见到此间景象，担心今日无法顺利渡河，不由心中发慌，便希望唯一陪伴他的“长辈”能够出言安慰一番。

可他们略略一看，芦苇间只有些许空船，被绑在岸上晃荡着，不见任何人影。

涂元听了他的话后，并没有马上理解，反倒说：“你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看你回去怎么跟我爹交代。”

他越说越是沮丧，猛地挥舞了一下手上的包袱泄愤。

陈羽轻轻叹了口气：“那你慌张发怒就能有船了么？”

陈羽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不至于非得跟个孩子置气，也不多说什么，继续寻找渡河的方法。

“你想想，现下只有你我二人同行，且你自己不过十来岁，尚且没有独自过河的能力，若把我得罪狠了，甩手走人，情况岂不是更加糟糕了？”陈羽举目四望，寻找渡船。

若把身旁的换成别人，他根本懒得说这些道理，能耐着性子说几句，完全是冲着涂虎的面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终于在一片茂密的芦苇之间看到了一艘小船，有个披着蓑衣的男人正在系船。

“船家！等一下。”

陈羽见了自然不能放过，连忙出声，“我们要过河，请问出船吗？”

涂元转过头，紧紧盯着他，半是委屈，半是生气。

“再加一钱可以了吧？”

陈羽没办法，只好使用钞能力，两钱银子对普通人来说可不少了，更是远远超出了正常的渡河价钱。

撑船的男人好似没能抵抗住银子的诱惑，不情不愿地招呼两人上船。

涂元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望向那个年轻的背影时，眼神却多了几分复杂的色彩。

今天出门前，他亲耳听到自己的老爹跟陈羽争执了好半天，后者最终都没有收下涂虎的钱，也就是说，这两钱银子的渡河费，是陈羽自己出的。

涂元正出神，忽然感到身下一阵晃动。

船开了。

陈羽从没在真正的大河上坐过这种扁舟，感觉有点新奇，举头张望着河面景色，烟波袅袅，却不太遮挡视野，清凉的风吹过，令人浑身舒泰。

“客人坐稳了，到了河上切莫乱动，小心……翻了船。”

男人已经用长篙将船撑出了岸边，此时换了双桨，坐在船头让小舟缓缓滑向河中心。

陈羽随口问道：“老哥，我瞧河上无风无浪的，你怎么说不太平呢？”

对方一边划船一边答道：“自然是大肚煞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近日似乎有新来的在附近活动，数量还不少。”

陈羽嘿了一声，开始盘算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些大肚煞都抓来。

没过多久，船也到了河面正中，两名乘客在船后方昏昏欲睡。船夫也终于不装了，站起身，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短刀。

“你要干什么！”

坐在船尾的涂元率先发现了他的动作，惊叫起来，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震惊，声音很是尖利。

陈羽抬起眼皮，还是带着那副漫不经心的微笑：“我当时就觉得你撑船的动作有点僵硬，看来你这身份果然是假的，而且是冲着我来的。”

船夫拧了拧脖子，向船舱这边走来：“马后炮放得倒挺快，你若是早就知道，为何还上船？”

陈羽没回答，反问道：“你这船舱里涂了东西对吧？”

“软骨香，一境之下，只是闻一闻便会手足发软，一点内劲也使不出。干我们这行的，都会尽量让事情变得简单，虽然打听过你只是下境，但可别指望我轻敌大意。”

船夫说起自己周密的准备，难免露出些许自得。

陈羽竖了竖大拇指：“业界标杆。”

涂元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既是暗自佩服陈羽的淡定，又害怕两人今天真得死在船上，而且从事实上看，这大概率要成真。

且不说他二人是否中毒，但从修为来讲，这船夫不受软骨香影响，定然是一境以上，而他自己只不过是被武院勘定了习武天赋，其实只有个底子在那，仅仅算是迈入了下境的门槛。

陈羽也不过是下境，面对这个有备而来的专业杀手，定然不是对手。

少年心里紧张万分，手也有些发抖，可一股狠劲儿上来了，竟没有轻易放弃。

“毒药涂在船舱，我在船尾，中毒轻，勉强还能动弹，待会趁他不注意，突然偷袭，说不定有机会！”

涂元暗自在心里做了计较，伸手摸了摸布靴，确认涂虎不顾他老娘劝阻，执意塞给自己防身的匕首还藏在那里，感觉平静了些。

船夫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走到了陈羽的身边蹲了下来。

“等等。”

陈羽忽然开口，“总得让我死个明白，谁派你来的？”

对方却冷笑了一声：“行规，说不得。下辈子注意点吧，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说完，他抬起手臂，眼看就要将短刀刺入陈羽的胸膛。

涂元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焦急起来。

船夫蹲在陈羽身侧，是面对他的，这并不是偷袭的绝佳时机，最好是再等一会，让船夫来到他的身边，出其不意地骤然暴起。

“可若等到那时候，陈羽就已经死了。”

涂元咬牙，脑中天人交战。

“好了，上路吧。”船夫的语调很平静，短刀直直刺出。

“哈！！！”

涂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股热血上涌，手脚自己就动了起来，猛地扑向了船夫。

后者反应极快，看到身侧袭来的身影，冷笑一声：“不自量力，我便先解决你。”

他毕竟是职业杀手，手腕一翻，短刀立时调了个儿，反手向涂元扎了过去，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

已经飞扑到半空的涂元看着视野中越来越近的寒锋，心里全是绝望，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一境武者，职业杀手的实力。

此刻暴起的力道将全部化为待会被刺穿的能量，而他年轻的一生就将在此刻停止。

也就是在这时候，少年忽然看到，一只手从船夫旁边伸出来，紧紧攥住了对方握刀的手腕。

陈羽拉过住他的胳膊，伸手从钱袋中掏出一粒散碎银子，大约有一钱多，“够么？”

那男人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拒绝了。

那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又把头低回去摆弄手上的绳索：“不出，近日河上不太平，你看周围哪还有船渡河的。”

一听这话，涂元又急了，下意识地望向陈羽，寄希望于他能想个办法，完全没有意识自己对这个被他看轻的年轻人产生了一丝丝依赖。

陈羽对渡口的规矩不甚清楚，听那管事说没船也不在意，于是又跟涂元大包小包地沿着河往下游走去，那地方有一片芦苇荡，是约定俗成的私船搭乘点。

陈羽连忙跑过去，到了男人身边蹲下，笑眯眯地说道：“老哥，我们有急事，麻烦行个方便，价钱好商量。”

那人只是摆手：“不渡不渡，你自己想办法吧。”

“哎。”

陈羽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别慌，总有办法的。”

涂元见他还在笑，忍不住感到有些忿怒，黑着脸道：“你自然不慌，可我必须在今日去武院报到，此处若无渡船，就只能去更下游的渡口，日落之前根本不可能到下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