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槐白了姐姐一眼：“谁还跟个小孩一样？再过两年，先生都让我准备下场了呢。”

“不过才七岁的小破孩，还下场，知道什么是下场吗？”小麦调侃道。

两人的回忆，很快就被第二拨小朋友的欢笑打断了。

得知这一家还给发糖吃，来的小朋友更多，嘴巴也更甜，七嘴八舌，各种祝福。

那时，随着她软弱的本质暴露无遗，焦氏把她压得死死的，小麦和小槐的记忆里，就只剩下痛苦，没有欢乐。

“小槐，娘都没给你带个围嘴。”小麦很是遗憾。

自家也不是没好吃的，麦芽糖肯定有，只是冰糖很少见罢了，他居然冒风险来讨要，好没出息。

大过年的，小麦也不愿意闹不愉快，和对待别的小朋友一样，给他几粒冰糖。

小槐又翻了个白眼：“不和你说了，字都认不全的人！”

——过年这天，家里来的孩子越多，这一年你家就越兴旺，所以，哪怕是最穷的人家，都不会在这上面吝啬。

中午，林引旺带着儿子回来。

小麦绝倒，小破孩，老娘大学毕业，到了单位，还在职读完了研究生课程，你居然说我不认字？

我不过是认不全繁体字罢了。

算了，不和你一个小破孩计较。

汪氏准备了一笸箩零食根本就不够，好在家里还有柿饼核桃枣，小麦的空间里有的是冰糖。

他简单的说了一下祠堂发生的事情：“这世道，谁也不会可怜你，只有你自己强了才行！”

“汪汪汪”呼应林引旺的，是两只带着奶气的狗叫。

只见四眼和生活前爪趴在炕沿上，黑眼睛里满是委屈，这俩吃货，今天，骨头都不好好吃了，竟然觊觎人类的饺子了。

都怪小槐，早上喂了它们一狗一个。

小槐又给了两狗各一个饺子。

生活还好，比较懂事，连皮带馅儿都吃了。

四眼还不懂生活的不易，竟然只吃了馅儿，把皮儿搁在地上，又对着小槐汪汪。

小槐生气了，狠狠瞪着四眼：“我看你是皮紧了，该松一松，我吃饺子都不敢光吃馅儿不吃皮。”

四眼有眼色，立刻就跑回去把饺子皮吃了。

一家人都快笑喷了。

两只小狗，把家里的氛围，又提高了一成。

初一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匆匆而过，初二，出嫁的闺女回娘家。小麦是有舅舅的，她的外公外婆去世了，可汪氏当年在伯父家长大，按说，那里还算是娘家的。

汪氏根本没有回娘家的打算，身上的衣服都没换。

其实，小麦还是觉得她穿这一身兰花花的衣服好看，比柜子里那个绸子的、压了好些折儿的古董衣服好看。

吃过早饭，收拾好厨房，小槐的同学拉他出去玩，林引旺也要去找朋友。

外面传来敲门声。

林引旺出去了，很快带进来一个男人，衣服寒酸破旧不说，竟然还是脏的，头上戴着一顶半新的毡帽，一脸沧桑，眼光瑟缩。

“哥！”汪氏看到来人，惊讶地坐起来，急忙伸脚穿鞋子：“你怎么来了？”

“伯母让我来接你。”汪小勤小声地道。

汪氏的嘴巴张圆了：“她让你来接？”

当年，伯母想霸占张氏母亲留下的两个板柜，被伯父狠狠训斥了一通，她却把这事儿赖到汪氏头上，说她挑唆伯父伯母夫妻感情。

汪氏的哥哥，也是懦弱的性子，不敢为妹妹说一句公道话。

汪氏婚后，三天回门，伯母都不许她进家门，他哥不敢反抗，和妹妹在村外的瓜棚里，面对着哭了一场。

那天，伯父没在家，伯母也不知道怎么说汪氏坏话的，伯父成那时起，也不搭理汪氏，没几年，伯父就去世了，汪氏去奔丧，伯母还是骗了她穿去的棉衣，把她冻的着了凉，回来被焦氏罚，三天不准吃饭。饿得汪氏差点晕倒。

从那时起，汪氏就没有回过娘家，十几年过去了，伯母竟然派哥哥接自己回娘家？！

“哥，你怎么一定要听她的话呢？你们早就分家了。”汪氏看到哥哥，觉得特别的无力。

汪小勤低下头：“你嫂子要听的。”

汪氏的嫂子，是伯母娘家的远房侄女，一个眼斜嘴歪，嫁不出去的丑女人，就这么个丑八怪，竟然把哥哥拿捏的死死的。

汪氏叹口气：“哥，我不回去。”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跟着哥哥走的，现在，她多少受了小麦影响，不那么逆来顺受，也不想那样憋屈的活着了。

“你怎么，怎么能不听长辈的话？”

“哥，他们说的话听不得，不是吗？他们说的话，完全为了他们自己，明知道会害我们，他们还是要说，那，我们就要听吗？哥！”

“小娴！”

小槐一握拳头：“对，自助者天助之！”

林引旺最有感觉了，他感慨地长叹一声：“小麦，爹爹若不是硬气起来，昨晚，就被他们磋磨了，压服了。”

小麦进了厨房，打开笼屉，拿出里面的扣肉、卤肉、清蒸鸡等，还把刚刚下好的饺子舀出来，这是早上余下的，也就十几个，做成酸汤的，里面放了姜末，一人喝点驱寒。

“爹，娘，我怎么想吃白菜豆腐了呢？”小槐奇怪地摸摸后脑勺。

汪氏也笑：“你哥小时候也这样，口袋装满了，就跑回来，倒进笸箩里，然后再去拜年，他长得俊，嘴又甜，是孩子头儿，能把一村都跑遍，最后，收到好吃的东西笸箩都装不下了呢。”想起那个聪明俊秀的儿子，汪氏心如刀绞，因为是年节，她强忍着没有流泪。

小麦噗嗤一下笑了：“肉虽然好吃，可是吃多了会腻，看，姐姐早就准备好了白菜炖豆腐。”说着，她从锅里将菜舀出，端上了桌。

看到如此丰盛的饭食，汪氏都有些不敢相信：“我们，也有肉吃到腻的时候。”

“嗯呐，幸福和不幸，只有一念之差、一步之遥。”

甚至还有让汪氏早得贵子、三年两抱的，汪氏脸都红了。

小麦估计，全村十岁以下的小朋友，这天都来过她家了，连林小宝都不例外，他躲躲藏藏地跟着一群孩子，小麦发糖的时候，还使劲低着头，以为小麦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