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震碎头颅后，满地骨灰洒落，铺了一地。

这该是祸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啊！

只是月牙坠落，金乌升空，大地满霞光。

江离鼓动着体内的晦气，化作底蕴，散入浑身气血，啪的一声骨头响动，《冥域拔山劲》连破两层，达到一十三层。

江离立在大门上，看着这天与地的改变，看着黑暗远去，朝霞来袭，但他看不到黑暗中潜藏之物。

他跟来是正确的，江离虽现在有了些许实力，但到底经验不足，有许多不清楚的事情，李全正好弥补了这点。

单是昨夜那次已经是极幸运，决不可复制，除非拿生命做赌注。

他跃下墙壁，将地上的头骨震起，随后击碎，化成骨灰。

江离注视着他们，仿佛看到了男女老少站在骨灰上，用怨毒的目光看着他。

李全提供了一个方法，那就是将头骨化成灰，以晨风携朝霞，净化他们的怨气，回归天地间。

老江湖不愧是老江湖，懂得东西确实多。

随后风起，带起江离的鬓发。

他鼓动浑身气血，以气机为引，携来晨间清风，裹挟着地上的骨灰，架着晨曦，向天边远去。

“尘归尘，土归土，怨恨随风，我以檀香架清风，送你们一程。”他说，拿出包里的一炷香点燃，往大门一掷，插进土里。

这些是被鬼头蛛所害之人，心存怨气，本来有鬼头蛛的戾气和山神像遗韵镇压，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现在鬼头蛛两身被他消灭，连山神像也在黑夜里失却，偌大一座山神庙已经没有能镇住这些枉死者的怨气的东西了，如果随便找个地方掩埋，势必再生祸端。

李太白说，举杯消愁愁更愁。但江离更爱苏学士，草鞋一口酒，迎着料峭风，飒然得豁达。

他要平复心中心情，酒是最好的调剂。

“我在值夜司呆了快十年了，见过不止一位黄字号升到玄字号的同僚。他们大都和你一样，有奇遇，得了超凡，所以升了玄字号。”李全好像陷入了回忆。

江离喝着酒，喉咙不停滚动，酒精让人麻醉，也让人清醒。

李全又拿出来一带酒，喝了一口，往地上洒去：“他们和你一样，都出外勤。有些人没能回城，你知道原因吗？”

江离吞下口中酒液，道：“和昨夜有关对吗？”

李全点点头，道：“对。夜无声，藏杀机。荒野的夜和城镇的夜是不一样的，所有的玄字号，第一件事就是体验荒野的夜。你从南方逃难来，却能活着，想必你是幸运的，不知夜有什么，所以能活着到江陵城。”

江离皱眉，道：“夜里到底有什么？”

李全沉吟，摇头又点头，叹息又遗憾。

“？”江离迷惑，指了指地上那被他昨夜犁得破败不堪的地板，道：“装神弄鬼的下场。”

“？”李全迷惑，无语道：“小伙子能不能尊老爱幼一点？”

他也没打算继续卖关子，只是语气凝重道：“上古以来，人类从来没有征服黑夜，只是兴建城邦乡镇，与它们互不干涉。它们到底是什么，每人能给一个清晰的界定，只能称之为它们。它们不是祸胎，更不是游魂野鬼，或许是不详。总之，人类在它们面前像豆腐那般脆弱，于是值夜人出现了。他们是守夜者，为活人守夜的人，行走阴阳两界，护一世安宁。

若说人间将军守着人间和平，那么值夜人则是值守午夜之后，还世人清朗。”

“将军守白昼，值夜镇子时......”江离沉思，他想起来昨夜瞥见的拿只长毛怪臂。

“就是如此。”李全点头，接着道：“值夜人里，黄字号巡街打更，地字号坐镇街巷枢纽，天字号镇守门关。其中黄字号基本是普通人，地字号和天字号地位特殊，不可轻动。只有玄字号，具有超凡之力，又可自由行走，最适合在外行走。”

“所以玄字号也最易死亡是吗？”江离道。

“对。”李全狠狠的喝了口酒，仿佛喝进去了十年人生。

江离沉默了一下，斩钉截铁：“我不会死。”

李全一愣，露出个释怀的表情，道：“我信你。”

天放光明。

众人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山神庙。

刀疤男带着没剩几个的弟兄，对江离道别：“江兄弟，山水有相逢，咱们江陵城再见！到时候记得来我们海角帮和口酒！”

“我卿桂坊的弟兄也随时欢迎江兄弟来吃酒！”卿桂坊的领头男子也说道。

江离道：“各位保重！”

不知道是不江离的错觉，他好像感觉卿桂坊的领头男子和那刀疤脸关系比之前好上很多。

只能说，友谊是个奇怪的东西，不知不觉就掺杂进两人中间。

那卿桂坊的两个姑娘亦步亦趋的跟着陈大夫，是一步三回头，最后是青衣的姑娘忍不住，往后回眸一盼，丢了个香囊砸在江离脸上，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江离也是失笑。

他把香囊抓在手里，等众人远去，摊开手一看。

一阵冥火掠过，香囊化作飞灰。

有一阵幽香传入鼻腔，青丝从背后搔着他的脸颊。

不是吧，这也要管？

江离哭笑不得。

走在前面的李全奇怪的看了江离一眼，道：“走啊？”

“走。”江离摇头，算了，不管了，顺其自然吧，至少他这个‘妻子’非但没害他，还救了他一命。

行至午时，一座小镇映入眼帘。

“以备不时之需。”李全说道。

江离也不客气，接过酒来，仰天喝下，粗狂豪放。

檀香幽幽，净化人心，随着清风，随着枉死者的骨灰，一路远去。

江离不知道他们最终去向何处，但愿一路檀香超度他们。

夜渐逝，日渐出。

江离静立久久，李全整理好行囊，走了出来。

“做完了？”李全走到江离身边，从自己的大包里拿出带酒，将之递了给他。

“还有酒？”江离诧异，李全这包里都有啥？他是越来越好奇了。

这是昨夜在黑夜中大杀的收获，令人痴醉，恨不得再来一次，一次性把《冥域拔山劲》修满。

但江离知道这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