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沉了沉，没否认：“是。”

顾鸾又：“你这样为皇后娘娘打算，怎的不跟她说？万一宫眼馋她的后位，让宫知道这些, 可说不准出什么事了。”

景云来时, 是少的她没去紫宸殿、楚稷也没来纯熙宫的时候。顾鸾只当皇后什么旨意, 让燕歌客客气气地将人请了进来。

景云进殿见了礼却不说话, 束手立在那儿, 轻声道：“还请贵妃娘娘屏退宫人。”

可她没料到, 景云突然求见。

顾鸾了然, 摇头：“不必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诓我。你是怕皇上不快, 怪罪到皇后娘娘头上。”

顾鸾不解：“出什么事了？你来说。”

景云却未身，只抬头：“奴婢想求娘娘跟皇上开个口, 殿选之日准许娘娘同去。”

“奴婢知道娘娘不是那样的人。至于皇后娘娘……”景云神『色』黯下去，“皇后娘娘也非恶人，只是这样的规劝，她听不进去。”

景云抿唇：“我们娘娘……一味地想选人进来与娘娘分宠, 若由着她的『性』子, 只怕又要与上次一样选进许多人来。到时后宫必定再争端, 对娘娘不好, 皇上也……”

她说及此处闭了口，低下头：“奴婢只盼后宫能气气的。”

“因为在她眼里，宫是恶人。”顾鸾说着一喟，“这事宫知道了，你先回吧，宫好好想一想。”

“贵妃娘娘……”景云还想再劝她一劝，顾鸾扬音：“燕歌。”

燕歌挑帘而入，景云只得闭了口，顾鸾道：“你带景云去侧殿尝尝近来新得的茶。”

顾鸾眸光微凛：“为？”

燕歌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

“不合皇上生隙重要，皇上没准儿还能我出出主意呢。”她又道。

燕歌半晌没说出话。

循理来说，谁都不把宫闱斗争捅到皇帝跟前，人人都觉得这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妃嫔们背地里斗得再狠，在皇帝跟前都要个个装得温柔贤惠，能装一天是一天。

可皇上待娘娘，好像确实不太一样。

燕歌踟蹰须臾，犹豫道：“也好……那娘娘可要想好怎么跟皇上说。”

顾鸾点点头，然后决定直说。

于是在楚稷来用晚膳的时候，她一五一十地把景云白日里前来求见的经全说了。楚稷啃着一块炸带鱼，顺着鱼骨啃得很齐整，『露』出的一排鱼刺像把小梳子。

等她说完，一根带着两排刺的鱼骨正好干干净净地丢在碟子里。

他拿宫人奉上的帕子擦擦手，一脸满意：“不错啊，皇后身边的人遇到麻烦都知道来找你了。”

“我不是为了听你夸我的。”顾鸾轻轻瞪他。

他笑：“你信景云么？”

她想想：“信吧。若她不是真为皇后打算，大可不必来找我。皇后想找我的麻烦，办法总是的，也犯不上用这样的法子来铺垫。”

“那简单了。”楚稷说着抬眸，“张俊，去传景云来。”

言毕，又夹了块炸带鱼来。

顾鸾一滞：“你打算直接她？”

“没什么好的。”楚稷撇嘴，“我直接把咱们的打算告诉她，不让她误你，这不行了？”

顾鸾：“……”

怔怔了他半晌，她小心提醒：“景云可没重活一次，也不知将来。”

“？”他一她的神情笑了，“我知道啊。”

“那你跟她说得这么直？”

楚稷轻轻啧声，慢条斯理地将鱼肉从鱼骨上剔下，搁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她若异心，这些话必不能说。她既是为皇后好……”他笑了声，“想让皇后好，只能指望我，你说她信不信我？”

信，或者并不肯信，不信也得信。

顾鸾着他的笑，觉着他这副样子怪不要脸的。

这般了约莫两刻，景云又到了纯熙宫来。楚稷独在寝殿见的她，顾鸾避去了侧殿，心不在焉地兄弟两个玩七巧板。

没用太久，顾鸾听到了景云告退的动静，眼眸抬，正好见景云经侧殿门外，脸『色』些惨白，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顾鸾略作踌躇，终是没开口叫她，只叮嘱兄弟两个好好玩别打架，己回到了寝殿。

入得殿门，她一眼见楚稷躺在床上，高举着霁颖，霁颖咯咯咯咯笑得停不下来，伸着小手想够他的脸，当然够不着。

“说得？”顾鸾。

楚稷还躺在那儿：“好得很。”

“真的？”顾鸾坐到床边，伸手将霁颖从他两手间“摘”下来，“我景云跟丢了魂似的。”

楚稷笑一声，坐来：“放心吧，我都说清楚了。景云很明事理，不惹出什么『乱』子。”

他神『色』平静。顾鸾了，安下心来。

此不知不觉入了三月，殿选的日子定在三月十，天高云淡。

皇后在这日了个大早，命众妃免了晨省，己便好生梳妆，提前两刻到了毓秀宫正殿。

又约莫一刻，皇帝也到了，与之同来的却还贵妃。皇后呼吸微凝，身迎至殿门口，朝皇帝见了礼，又受了贵妃一福。

“辛苦贵妃了。”她竭力平静地说着，心底却冒着火。

她这皇后还在，且无病无灾，大选关贵妃事？

可这怨气可，话却不能说。皇后只得客客气气地命人添了席位，与贵妃一道落座。

不多时，殿选开始的时辰到了。六名秀女一道入殿，见了礼，皇后扫了眼皇帝的神情。

皇帝没什么反应。也罢，这六人确是都姿『色』平平，家世也一般。

此这般，又去两拨。再一拨进来时，位徐氏是皇后好的，皇后便抿笑容：“这位徐氏，臣妾曾召见几回，皇上……”

皇帝薄唇轻启，三个字：“不了吧。”

皇后：“……”

却听贵妃道：“臣妾也这位徐姑娘不错，生得标致，家世也好。”

皇后一愣，正侧首她，余光便见皇帝还是摇头，命她们都退了出去。

没多久，皇后好的人又出现了一位：“皇上，这位沈氏……”

皇后的话说到一半，皇帝便说：“退下吧。”

这回贵妃倒没说什么。

再往后，都是皇后常想留人，皇帝皆尽不喜。贵妃多数时候并不开口，偶尔劝上两句也都是帮皇后的。

直至临近晌午，眼着皇帝一个人都没留，再宫女进来时，不必皇后说话，贵妃先劝了：“皇上，留一位吧。臣妾这位林家妹妹不错，还与皇后娘娘是族亲，日后也可个照应。”

这话一说，殿众人无不一愕。

林氏的身份谁都知道，更清楚皇后早已拿准了主意要留下她，却不料贵妃为她开口。

皇帝面『色』一沉，只作未闻，摆手示意秀女们退下。

“皇上。”贵妃秀眉微蹙，语重心长，“这都一上午了，皇上还一个人都没留呢，这可怎么好？宫里已三年没新的姐妹，孩子也不多，皇上该好生选上一些，充掖六宫才是。”

皇后满心不解地听着她说，终也没听出这话什么弦外之音，便顺着道：“是啊，皇……”

“贵妃。”皇帝声音低沉。

皇后下意识地止住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面无表情地向早已宠冠六宫的佳玉贵妃：“你莫要因为朕宠着你，来左右朕的决定。”

殿唰地一静，连呼吸声都停住了。

皇后满目错愕地了眼皇帝，又向贵妃。便见贵妃也愣着，滞了半晌才回神，慌张离席，拜了下去：“皇上恕罪。”

可皇帝没她，身往外走：“朕先回了，让秀女们都散了吧。”

一句话绝了一众秀女们入宫的机。现下，也秀女们己能惋惜一阵，皇后乃至一众宫人们都顾不上了，人人都只怔怔地着顾鸾，谁也没料到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皇帝能这样冲她发火。

“贵妃……”皇后犹豫着扶了她一把。

顾鸾立身，神『色』黯淡，屈膝浅福：“臣妾告退。”

皇后目送她离开，神情复杂，一壁因为皇帝适才的神『色』而心悸，一壁又因贵妃被斥责而高兴。

多少年了，也该贵妃碰个钉子丢个人了。

这份快意让她撑了几分心力，草草安排了秀女们出宫的事宜，回了栖凤宫去。

回到栖凤宫，她想她该做好皇后分内的事，安抚安抚贵妃，唤了景云来：“贵妃适才遭了皇上斥责，你去库里挑些好东西她，让她别难。”

“娘娘别担心。”景云低眉顺眼地福了福身，“奴婢听说皇上刚去纯熙宫用午膳了，想是并不曾计较什么。”

皇后心弦一紧，那点子快意顿时烟消云散。

刚发完火，这又一用膳了，这算什么？

她莫名想一句话：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

纯熙宫，顾鸾喝着楚稷递来的汤，眉头拧得像要打结：“你这儿来，戏不假了？”

“不假啊，我都当众发火了。”楚稷己也盛了一碗，凑到唇边，抿了一口，“还不许我发完火又后悔了，赶来哄你吗？”

顾鸾没好气地瞟他一眼。

她固然知道，他是不肯六宫觉得他们之间生隙，怕人见风使舵地来欺负她。

是这话说出来怪肉麻的。

“是。”燕歌点点头，“那娘娘打算……”

顾鸾霁颖掖了掖被子，抬头：“告诉皇上好了。”

景云薄唇翕动几番，终是没再说什么，再行叩首，随着燕歌退了出去。

顾鸾命人将霁颖抱进殿。这个时辰，霁颖正睡着，她将霁颖放到床上，着她的睡容发呆。

顾鸾心里知道, 几个传言与她相像的被打发走了，皇后必定窝了火，只更斗志, 更想在大选时选出几个像样的将她压下去。

了约莫一刻，燕歌回来了，行上前福了福身，道：“娘娘，景云所言之事……怕是不好办吧。她这是求娘娘拦着皇后娘娘留人，皇上却要娘娘帮着皇后娘娘说话。娘娘不论应不应她，都只能听皇上的，到时让她见了，只怕要觉得娘娘釜底抽薪，日后便也要恨上娘娘了。”

而若得罪景云——虽则说来只是个宫女，宫身份的宫女不是好招惹的。况且景云还在皇后身边，若主仆一致冲着她来，总归麻烦。

“是啊。”顾鸾哑笑，“可若依她说的办，皇上了也要觉得奇怪。”

顾鸾一怔, 遂扫了眼燕歌, 让他们都退出去。

接着, 她刚了句“事？”, 景云跪了下去：“贵妃娘娘别嫌奴婢来得冒昧, 奴婢实是没办法了，不得不来求见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