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纪撇撇嘴道:“浙患在倭，当以除倭为先。杜修明只有在浙打一场大胜仗，才能在文武两界都有威望。再说太湖水师，也不是不能用嘛，为何要花钱打造新的水师呢！费阁老，你以为呢？”

“毛阁老说得对，考虑极为周全。”

可这一次，小太监出来打听消息，文武百官却无论如何都从他嘴里套不出天子的意思。这就有些奇怪了，天子要不是为了来暗示百官，为何要来打听消息？

其实，不是朱厚熜不想暗示，而是他实在不知道给杜修明安排什么位子。浙江一省巡抚、布政司、按察司的官员，都还算尽职尽责，许庭光、赵鉴、王凤云也并无失职之处，可升他们的官，又差了一些。

如今朝廷之中，连杨阁老都对天子妥协了，那剩下的文武百官，自然十分看重天子的意见了。再说杨阁老年纪大了，杨慎又难以**，天子这几年就该亲政了，照顾天子的意见，那就是投资未来。

费宏点头道:“蒋阁老言之有理，确实是一举两得的好计策。先以按察使之位，打造水师，人数不用过多，几艘船便可。等过上一两年，试用之后新水师之后，杜修明的威望和在浙的地位都稳固了，再升他的官。”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当地那些武将比文官还要跋扈，全都是养寇自重的，万一撤换他们，弄出个兵变来，可就更不妙了。不仅影响当年的赋税，甚至还要欠几年的债。

朝廷上议论纷纷，内阁里面却在对弈。杨廷和与毛纪对弈，蒋冕、费宏在一旁看着。只见毛纪落下一子，道:

“……”

杨廷和不置可否，只是盯着棋盘，而费宏却点点头道:“毛阁老言之有理……”

蒋冕却板起脸来，据理争道:“又要让人做事，还不给人该有的权柄，这事情如何办得下去？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巡抚自然给不得，可一个按察使总能给的。按察使既能调动兵马，还能查案，一举两得。费阁老，你以为如何？”

“蒋阁老这话不错，老成谋国之言。”

“……”

“毛阁老此言可谓一针见血……”

“浙江巡抚许庭光、布政使赵鉴都是杨阁老的得意门生，将他们俩调走，不止损害一省政务，更给了那些想害阁老的人可乘之机。再说杜修明，无论如何也在巡抚这种位子上待不住的。费阁老，你以为呢？”

“不如授杜修明兵部右侍郎，两浙巡盐御史兼理水师事，假节。让杜修明在两浙署理盐务，顺便沿海组建水师抵御倭寇，这才是一举两得之时。巡抚有王命旗牌，杜修明授假节，也可不被巡抚掣肘。”

“巡盐御史兼理水师事，这倒是从未听说过。杜修明办事，都会留下可循之制，就如这五城兵马司都督一般，他留下多少利于朝廷之时。依我看，可以让他直接建都督府。”蒋冕在旁边提议道。

在诸位阁老之中，蒋冕是最挺杜修明的，毕竟这是他提拔起来的人。杨廷和闻听此言，摇头道:“盐务、水师不能合二为一，否则将有割据之危，杜修明不会如此，不能保证其他人不会如此。”

“若杜修明真能不负重托，朝廷倒是可以让他当个浙闽总督。但现在还不是时机，权且让他这么办差就是。巡抚许庭光原来负责巡盐，现在不用他了，将他升格巡抚，总揽大局，杜修明位居布政使之下。”

底下的几位阁老，都是细细思考。在浙江，盐务就是最大的政务，也是最要紧的军务。杨廷和最想要的还是钱，派杜修明过去，不过是挽回越来越颓的盐政，顺便打个倭寇。

有了杨廷和拍板，他们这三位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毛纪跟着道:“阁老，那什么时候调杜修明过去？”

杨廷和拈须道:“他在家乡修桥铺路，正是热火朝天时。让他过个好年吧，你、我、朝廷上下这么多人，已经有多少年没过个好年了？都安安心心过了这个年吧。我这里倒是有个奏折，烦请列为代呈天子。”

蒋冕等人微微一惊，杨廷和有什么奏折，需要他们代为转交的，这不对劲呀……只见杨廷和拿出早已经写好了的奏折递过来，毛纪接过来看了一眼，奏折差点吓得掉在地上。

毛纪正色道:“阁老，大明的江山社稷，九州万方，芸芸百姓，都要靠阁老您来撑着，您这个时候，怎么舍得丢下朝廷呢？阁老万万不可！”

蒋冕、费宏俱是一惊，什么，杨廷和要辞职？这哪里是让大家过个好年的意思，这分明又是想折腾呢！

“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都不能动，杜修明也担不了重任。他在京师任的那个五城兵马司都督，不就是新出的官？他到浙江去，照样可以新出个官。浙江赋税最重的是什么？是盐税。受倭寇影响最大的是什么？也是盐务。”

“哦？”蒋冕和毛纪皆是眼前一亮，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好像他们现在才想到这一关键之处。

蒋冕和毛纪在这里争辩，费宏打着哈哈，两方争执不下，棋盘之上，杨廷和已是占据了优势，这时他推手笑道:“不下了不下了，维之斗嘴去了，顾不得棋盘。依我看，维之和敬之的话，都有道理，也都有不足。”

听着话的都知道，杨廷和这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两人都停下斗嘴，听杨廷和道:“前些日子，我调俞谏任浙江都司，他与杜修明乃是旧部，有他在那里，水师的事情不用担心。至于杜修明的任职，我心里有个办法。”

打听消息，在朱厚熜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个意思，这是朱厚熜再未亲政的情况下，干预朝政的一种方式。让太监在朝廷里打听消息，顺道将宫里的意思传达出去。

“杨阁老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我还没说啊？”

“哦哦哦，搞错了搞错了。”费宏一脸尴尬，问道:“依阁老的意思，杜修明任何职为妥？”

一个萝卜一个坑，浙江的坑都种满了萝卜。这还不算最复杂的，最复杂的是浙江乃是赋税重地，若是撤换封疆大吏，万一动摇，可就断了朝廷的一条财路，又得拉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拉紧裤腰带其实也没什么，可有此带来的影响，不是谁能扛得下来的。可若是让杜修明受点委屈当武官，更是不可能。